雷宜雨指尖在冰凉的操作台上敲了敲,还没说话,桌上那部加装了物理扰频器的红色座机,猝然撕裂了室内的焦灼。
“雷宜雨。”听筒里的声音沉得像块铅,“央行科技司,陈锋。”
指挥中心瞬间落针可闻。连刚想嚷嚷矿机太吃电的徐汉卿也把话吞了回去。
“长江支付在缅北的克钦邦支付通道,”陈锋司长的话没有任何寒暄,刀一样直切要害,“运行四年七个月零三天,累积跨境贸易结算额估算在一百七十亿上下。数据流。”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全部数据流,原始交易字段,毫秒级时间戳,支付端与收款端追溯识别码——央行结算司、反洗钱局和外汇管理平台,需要‘完整同步’。”
瘦猴眼皮猛地一跳,那句“凭什么”几乎要冲口而出。
“陈司长的意思是?”雷宜雨声音平静,指尖的敲击却停了。
“意思是,”陈锋的话冷酷得不留一丝缝隙,“这是牌照的门票。”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指挥中心回荡,像根绷紧的弦。
“操他祖宗!”瘦猴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这是要扒咱们的裤衩子!让他们随便翻,咱们在缅北那边……”
“那几条绕开关税和外汇管制的‘便捷通道’会被当场打成筛子。”苏采薇靠在巨大的数据屏前,上面正滚动着克钦邦通道的交易热力图,蜿蜒如血红的河流,“还有给那些地头蛇开的‘清关特别服务费’结算口子。五十亿跨境牌照?这是逼我们亲手把灰色利润切下来,摆在央行的盘子里当入场券!杭州那边巴不得咱们交,好抢剩下来的蛋糕。”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好大一张网,好狠一刀肉。”
徐汉卿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雷总,原始数据要是全过去,技术部以前做的那些‘节点转移’、‘混合交易’的屏蔽策略会被打穿!”这技术骨干额上渗出冷汗,那些“屏蔽策略”正是将某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巧妙抹平的代码屏障。
“那也要交!”赵三强闷声开口,军人的敏锐让他看清形势,“有牌照,咱们才算上了岸。没牌子,管你多少流水,说你是黑的就是黑的!刚在纽交所挨过的打,还想再来一次?”
雷宜雨闭了闭眼。指挥中心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投下几道深邃的阴影。六十三年的人生阅历在此刻化为沉重的砝码。他见过无数历史的转角,这一次,退一步是深渊,进一步是荆棘丛林。
“采薇,”他睁开眼,锐利如刀,“三天内,把‘克钦币流通轨迹报告’单独剥离出来,特别是那几家新加坡贸易商的结算路径,拉通时间线,做成闭环。要干净得像蒸馏水。”——这几家是雷宜雨在混乱中保留的真正核心“白手套”,必须洗白上岸。
“汉卿,”他转向技术总监,“过去四年所有的‘特殊服务费’结算记录、所有超过五十万美元单笔的非贸易对公转账记录……全部清洗掉关联链路痕迹。只留‘粮食换网络计划’那部分终端交易数据。”这是雷宜雨当年顶着压力,用低价粮食换取缅甸偏远山区网络覆盖的民生项目,是阳光下的底牌。
“猴儿,”他又看向瘦猴,“你那头,把克钦邦那几个地头蛇的‘VIP通道服务专户’,全部销号。账目做平,分出去。”瘦猴咧咧嘴:“懂了!宜雨哥,这叫断尾保帅,大不了回头再喂他们块别的肉,牌照要紧!”
“要彻底。”雷宜雨的目光扫过众人,“从今往后,‘长江付’在缅甸,只有民生交易和边境贸易合规支付,明白了吗?”
就在这时,董局顶着外头的寒风推门而入,没带随从,肩头落着雪花。
“刚收到风,”他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中央那块显示着“武钢服务器群温度指标终于恢复正常”的屏幕,“海外那个追踪‘矿场特殊电力’的影子账号……有线索了。最后接头的资金,绕了两个弯,流向广东一个叫‘恒通评估’的空壳公司。他们已经在造势,指控你们‘非法吸收转化国有的工业余热资源’牟取暴利,下一步就是向电监会递材料了。”
一个电话索要全部底牌,紧跟着就是绞索般的罪名指控。指挥中心温度骤降。
“那几本账……雷总,”董局的声音低沉,“得烧干净。越快越好。”
苏采薇脸色微白。董天带来的“非法吸收公共电力”指控一旦坐实,武钢的余热利用模式立刻会被掐死,支付城依赖的矿场算力将化为乌有。雪上加霜!
“恒通评估……”雷宜雨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痕迹。这个名字触动了某种记忆深处的涟漪,一个前世曾在某位后来爆雷的金融掮客档案里出现过的空壳代号。
三天后。
江城人民银行顶楼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像结了冰。几份厚达半米、用高强度加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