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寨子里最年长的寨老蹲在积满墨绿色污水的洼地旁,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自己蓬乱灰白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嘶吼,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水面。另一条漂来的死鱼翻着惨白的肚皮,空洞的眼眶里,正有肥硕的蛆虫蠕动着探出身躯,贪婪地啃噬着最后的腐肉。这不再仅仅是雨季的灾难,而是瘟疫敲响的丧钟。
数千公里外的江城,长江集团总部。高分辨率卫星图像穿透掸邦高原浓密的雨雾,同步投射在徐汉卿面前巨大的平板上。画面带着冰冷的真实感:沿着断裂的山脉和泛滥的河道,无数黑点或匍匐、或蹒跚、或堆积——那是超过二十万失魂落魄的难民,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在霍乱弧菌和冷枪流弹编织的死亡陷阱中绝望奔逃。
密松水电站被炸毁的闸门废墟,在热成像仪的视野里如同巨大的红色创口,上游堆积如山的动物尸体正被奔涌的洪水冲入下游,玷污着人类最后赖以生存的水源。这并非演习,而是阿坤冒死通过军用级加密频道传来的、与中情局内线十二小时前预警完全吻合的炼狱图景。
“……二十万……霍乱爆发临界点……”平板一角,苏采薇实时传送的数据流冷峻地滚动着,计算着那支流河水中的细菌浓度曲线,数字触目惊心。雷宜雨的目光从灾难影像上抬起,落在地图上伊洛瓦底江蜿蜒的血色标记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启动‘漂流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雷宜雨手边的咖啡杯被适时放上平板,杯底震荡出的深褐色水渍,恰好覆盖住代表水电站废墟的那个刺目红点。
徐汉卿没有半秒迟疑,抓起厚重的军工级别防爆工具包,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向电梯。目标地点明确无误:江城港三号码头深处那片被遗忘的废弃堆场。当急促的引擎声撕破雨幕时,眼前豁然展开的景象带着工业化的冷酷诗意——三十个巨大、冰冷、退役的冷藏集装箱,如同史前巨兽的遗骸,整齐地排列在泥泞的空地上,斑驳的箱体在铅灰色天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这些曾满载西伯利亚冻鱼穿越太平洋的铁家伙,被时代的洪流抛锚于此,即将在武钢工程师们手中经历一次救赎的涅盘。
焊枪喷射出炽烈的蓝白色火焰,精准地切割开集装箱厚重的侧壁钢板,暴露出的并非空腔,而是一个复杂的、布满蜂巢状结构的内胆。瘦猴儿利落地撬开一层特制的钛合金内衬板,航天级水处理模块的核心——无数紧密排列的蜂巢过滤滤芯显露出来,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清冷的、近乎琉璃的幽光。
徐汉卿的手指拂过滤芯表面那层特殊的超导涂层薄膜,“十万分之九点九九九的弧菌瞬间灭杀率,”他低语着,声音在金属空间中回荡,“十秒之内,让死神变哑巴。”
另一侧,老吴正指挥着工人将另一种特殊的、呈暗灰色的合金框架焊进集装箱顶部预留的支架结构。这是用武钢高炉尾渣里提炼出的稀有元素合成的特殊合金,轻巧、坚韧,能抵御湿热环境的腐蚀。
“动!”
随着老吴一声指令,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推力声,固定在框架上的巨大折叠叶片如雄鹰展翅般缓缓升起、舒展开来——风力发电单元就位,为净水站提供不依赖电网的澎湃动力。
而在所有技术改造的核心位置,一个透明、厚实足以抵挡轻武器射击的防弹玻璃舱被封装进箱体龙骨之中。舱内,一块特制的电路板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晕。这就是“漂流者计划”的大脑——由雷宜雨手中军用通讯模块核心改造而成的长江7号智控中枢。徐汉卿快速地将一枚小巧的存储卡插入插槽,屏幕上数据瀑布般奔涌——那是经过苏采薇紧急调取、整理的缅甸全境历史水文、地质构造与河流网络的数据库,“芯”与“水”的搏斗,被赋予了清晰的战场地图。
然而,真正的杀手锏并非肉眼可见的庞然大物。在集装箱外墙最新铺设的、泛着独特哑光色泽的纳米镀膜光伏板之下,无数微粒级别的特殊感光元件正悄然蛰伏,它们无声无息地吸吮着散射的光线。这层看似普通的发电涂层,将成为穿透重重迷雾、直视深渊的隐形瞳眸。
满载着拆解后精密零件的特制货柜在张铁柱冷峻的注视下,被巨大的龙门吊逐一安放上“长江号”货轮的甲板。巨大的船体劈开浑浊的江水,驶向命运未知的南洋。此刻的伊洛瓦底江源头勐古镇郊,却提前上演着人类生存意志的极限诠释。被战火驱离家园、被饥饿折磨得只剩骨架的难民并未坐以待毙。在一位背脊如老树般弯曲但眼神坚毅的老猎人的带领下,他们用芭蕉叶和竹子搭建起了粗陋却实用的“组装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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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