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汉卿双手插在实验服的口袋里,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他无数技术改进心血的机器,叹息一声:“功过是非,留给后人评说。今日熔断的,是一个时代的技术外壳,但它的基因密码,已经写在我们的新战场上了。”他抬头,看向智能机车间那片更明亮的光源。
苏采薇冷静地翻看着手中的平板,确保每一个流程节点都对应无误:“时间到了,宜雨。启动指令在你手里。”
雷宜雨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里已经开始带着一丝金属受热的焦糊味。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穿透暮色,落在熔炉敞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进料口上。那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点燃了一簇更灼热的火焰。
他拿起一个特制的对讲机,频道锁定了整个现场的广播。清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在凛冽的夜空:
“历史不会停步,科技终将更迭。今天,我们亲手斩断过去臃肿的尾巴,为明天,破壁前行!开始——”
启动!
轰!嗤——!
巨大的机械臂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与蒸汽喷射的混合巨响,如同战鼓擂动。粗壮的钢铁抓手,像巨人的手指,沉稳而冷酷地探向那一“坟茔”的功能机小山包。金属摩擦挤压声刺耳响起,几台手机外壳在压力下瞬间碎裂崩飞,如同无力抗争的悲鸣。
一爪,带着沉重如山的份量(超过5吨的重量),稳稳抓起。
进料口的巨大翻板如同巨兽张开了饕餮大口,内部翻滚的橙红色熔浆清晰可见,高温扭曲着周边的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投!”现场指挥员的吼声在广播里炸响,带着一丝破音。
钢铁巨爪移动到进料口正上方,猛然松开!
哗啦——!!!
成千上万台功能机如同坠入地狱之口的洪流,裹挟着风声、破碎声,狠狠砸入那一片炽热的金红之中!
噗——!轰!!!
沉闷的爆鸣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一瞬间,耀眼的、无法逼视的白金色火焰猛地从投料口向上喷涌,高达数十米,如同一条愤怒咆哮的火龙,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投料口附近的空气因为急剧膨胀而发出爆裂般的炸响。
火焰腾起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然扩散开来。强烈的、带着灼热金属气息的塑料焦糊味,混合着电路板快速焚烧释放的特殊“电子糊”味,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鼻腔和肺部。这味道辛辣、刺激,充满了毁灭的味道。
巨大的冲击波带动滚烫的气流横扫而出,站在高台上的雷宜雨等人,衣袂被猛地向后吹起,热浪扑面,灼得皮肤发烫。强光一闪即逝,随即转化为持续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翻滚涌动的金红色。熔炉内部疯狂搅动着,无数功能机残骸在1500多度的高温地狱中飞速解体、熔化、分解、汽化。钢铁结构塌陷扭曲、塑料外壳瞬间碳化燃尽、芯片电路化为气溶胶被环保过滤塔捕捉……
指挥台的高清监控屏幕上,炉内高温摄像头捕捉到了那令人震撼的消亡进程:手机外壳在接触熔浆的瞬间直接气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更坚固的金属骨架则在高温中软化变形,像面条般被熔浆涡流吞噬拉扯,迅速同化;电路板上的黄金触点闪烁出最后一点挣扎的微光,随即融入金红色的海洋。一切都快得超乎想象,百万台机器的毁灭,只在那几秒中的高温沸腾里完成。这不再是焚烧,是彻底的、分子层面的物质湮灭。
一车,又一车……
夜空被反复点燃,每一次巨爪松开,每一次投料坠落,都引发一次火焰狂龙般的咆哮喷涌和巨大的冲击轰鸣,声浪在空旷的厂区回荡,震撼着大地,也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灵。那些曾经代表着利润、市场份额、技术突破的小盒子,正在以最彻底、最不可能被翻盘的方式,彻底告别历史舞台。浓烈的焦糊与金属融化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成了这场葬礼最特殊的背景气味。
员工们聚集在指定安全区,神情复杂。有人低头沉默不语,有人眼中含泪,那是他们亲手制造的、曾引以为傲的产品。也有人眼神炽热,捏紧了拳头,“烧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望向更远方智能机车间的璀璨灯光。
徐汉卿默默注视着监视屏上稳定的温度曲线和环保排放数据实时图,眉头紧锁,却不是因为环保,而是刚才熔炉控制系统似乎有一帧极其微小的数据波动。他低声向助手吩咐了两句。
“小雷老板……这是……”老吴看着那漫天火光,声音有些发涩,他管了半辈子物流,如此彻底的销毁,还是第一次见。
雷宜雨站在高台最前方,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孤绝。他没有回应任何人,只是静静看着,仿佛要将这终结的一刻刻入记忆深处。火焰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坚毅的轮廓。这不止是资产的牺牲,更是一次彻底的宣誓,是对过去的清算,对未来的投名状。让所有人——包括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鹰”——看清他转型的意志有多么无可动摇。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