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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一件素色长衫,头上戴顶宽大的遮阳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许灼华眯起眼,见他肩上斜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沉甸甸的样子,仿佛坠着千斤重担,连船身都被压得比寻常沉了几分,船舷几乎要贴着水面。
那男人身形很高,站在窄窄的船尾却稳如磐石。
许灼华的心莫名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紧紧锁住那个身影。
是他吗?
不会的……她在心里摇头,却又忍不住盯着那顶草帽下露出的线条——下颌绷得很紧,带着几分硬朗的轮廓,竟有几分像……
小船不疾不徐,转眼就漂到了医馆外的船埠前。
船夫将竹篙插进水里稳住船身,那男人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顺势抬起头,目光越过水面,直直朝二楼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灼华看清了那张脸。
眉眼端正,鼻梁高挺,只是眼下泛着青黑,眉宇间攒着化不开的疲惫与迷茫,正是陈鹤德。
她轻轻皱了皱眉,眼底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散了,只剩下一片平静的凉。
她倒差点忘了,新海城那场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她许灼华已经死了。
程家甚至为她办了风光的葬礼,棺材里躺着的,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胡茉莉——他们都认不出。
许灼华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方才那一瞬间,在看清来人之前,她心里竟有过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期待——她竟希望那个站在船头的人,是程牧昀。
那一刻,她还是差点就信了,信他会找过来,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穿过人群,直直走到她面前。
许灼华从窗口退回去,脚步虚浮地挪到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后背刚一靠上椅背,便轻轻叹了口气。
那口气极轻,混在穿堂的风里,几乎听不真切,却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她心口。
那场大火,烧掉的何止是房舍与过往,更是她和程牧昀之间最后一点牵连。
烧断了,就像被利斧劈过的木柴,断口处焦黑一片,再难拼接。
她如今说不上是怨是念,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冷风直往里面灌。
她不想去找程牧昀,不想听人说起新海城的任何事,更不想再被卷入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纠葛里。
她只想这样坐着,或者躺着,最好能一天睡满二十四个小时,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面对。
这种累,不是皮肉的酸痛,是从心底漫出来的,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连抬手理一理鬓发,都觉得费劲。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吱呀”的轻响。
许灼华微微抬眼——不是杏花轻快的碎步,也不是柳大夫沉稳的步伐,这脚步声生涩又迟疑,带着些微的紧张。
“叩叩。”门被轻轻敲响。
门被推开,陈鹤德站在门口,身形高大却微微佝偻着,像是背负的重量压弯了脊梁。
他进门时手都在抖,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显然心里揣着万般忐忑。
自他将昏迷的她从火场附近悄悄转移到这处湖边医馆,已有半月,这是他第一次敢来见她。
他无数次预想过她的反应,或许是怒斥,或许是冷眼,或许从此便将他视作陌路,却从没想过会是眼前这般光景。
许灼华静静坐在那里,素色的衣衫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盛满了星光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像是燃尽的灰烬,再无半分光亮。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颓败,像被寒霜打过的花,花瓣蔫蔫地垂着,连枝干都失了力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枯萎。
陈鹤德的心猛地一沉。
这副模样,他竟觉得有些熟悉。
前几日他偷偷去过程家祖坟,曾远远见过程牧昀。
穿着一身宽大的孝服,跪在许灼华的“墓碑”前,背影佝偻,眼神空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同一种气息:那是一种被抽走了灵魂的、毫无生气的颓败。
两个分别的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这种感觉,让陈鹤德心里的愧疚更难以言表。
他想,是不是不应该把许灼华藏起来?
许灼华望着陈鹤德泛红的眼眶,唇边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跟着缓缓点了点头。
那笑容很轻,像落在湖面的柳絮,转瞬便融在她眼底的沉寂里,却足够清晰地传递出她的意思——她不怪他。
陈鹤德的心却因此更沉了几分。
她越是这般平静温和,他越觉得喉咙发堵。
他别开脸,飞快地抹了把眼角,才从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一叠报纸,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