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天崩地裂,震得整个纸扎铺簌簌发抖。
狂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煤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和窗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瞬间!
孙三爷如同被那道炸雷劈中了天灵盖,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瘫坐下去。不是坐在板凳上,而是直接瘫倒在身后那堆码放杂物的柴火垛上,枯枝败叶被他压得噼啪作响。
他那只一直紧攥在身后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手心摊开,露出了那只被他摩挲了无数遍、沾着暗红污迹、鞋尖绣着模糊船锚的小号旧绣花鞋。
昏黄摇曳、濒临熄灭的灯光下,孙三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石灰。
浑浊的独眼里,那口枯井彻底崩塌了,翻涌出浑浊的、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顺着脸颊流淌的冰冷雨水,冲开了脸上的沟壑,流进他干裂的嘴唇和脖颈里。
他死死盯着掌心那只冰冷破旧的小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噎声。
后颈那道暗红色的狰狞疤痕,此刻像通了高压电的活蜈蚣,剧烈地鼓胀、抽搐、紫黑发亮!皮肉虬结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娃……娃啊……”
孙三爷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深入骨髓的悔恨,“那……那第三十八口箱……是……是空的……”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泪眼越过狂风暴雨,死死钉在陈渡那张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年轻脸庞上,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三十八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恐怖夜晚。
“俺……俺以为……掀了那口藏娃的空箱……能……能破了那邪阵……”
孙三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鬼泣,在狂风暴雨的咆哮中艰难地挣扎,“哪……哪知道……那邪阵……它……它是活的啊!像……像头饿疯了的厉鬼!它……它要命填窟窿!船上……船上那三十七条活生生的汉子……就……就顶了那九对童男女的缺!全……全填进去了啊!死……死在俺……俺这糊涂胆上!!”
最后几个字,孙三爷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悲愤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柴垛的枯枝里,指甲崩裂,渗出血丝。
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横流。
那只摊开的、握着绣花鞋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鞋尖那团暗红的污迹,在摇曳的灯光下,刺眼得像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
陈渡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孙三爷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窝,再狠狠搅动。
他死死盯着孙三爷掌心那只冰冷的小鞋,鞋尖那模糊的船锚绣纹,和他记忆中那张泛黄照片里靛蓝襁褓的滚边、以及自己怀里那只婴儿鞋的图案……瞬间重叠!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恸、彻骨寒意和宿命般恐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殷红的血点溅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瞬间被雨水冲淡。
怀里的渡亡簿匣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右手紧攥的那团墨绿色、兀自微微蠕动的海藻马尾,也无力地滑落,掉在血水和泥泞混杂的地面,扭曲的符咒纹理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邪光。
纸扎铺里,只剩下狂风暴雨的疯狂咆哮,煤油灯在风中挣扎的微弱光影,以及孙三爷那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呜咽。
铁马铃在角落里,被狂风吹得“叮当”乱撞,声音凄厉,如同为那三十七条枉死的冤魂,敲响了泣血的丧钟。
陈渡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他抬起沾着血沫和雨水的脸,望向瘫在柴垛上、老泪纵横、颈疤狂跳的孙三爷,又低头看向地上那只沾着血污的破旧小鞋,还有那团扭曲蠕动的邪异海藻……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这铺天盖地的暴雨,将他彻底淹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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