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许久,她才缓缓地开口,那声音,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如同死灰般的平静,“他骗了我们,骗了我们所有人。”
“你说什么…?”婕德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一个很久以前的契约取消了。”利露帕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想…我自由了?”
她仿佛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沙海的王曾向我们承诺,花的女主人沉眠在此处,终有一日会从这里醒来…但…”她顿了顿,那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真是奇怪…女主人已经死去了,他骗了我…骗了我的族人。”
“我本应该发了疯般地恨他,为了这片沙漠,为了女主人的死去…就像我曾爱他和仰视他…”
“但…我却失去了憎恨的动力…为什么会这样…”
她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千百年来的执念,那份支撑着她熬过无尽孤寂与痛苦的、对女主人的爱与对赤王的恨,在这一刻,随着真相的揭晓,轰然崩塌。她就像一个被抽去了所有丝线的木偶,瘫软在地,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驱动自己行动的理由。
“或许,这就是「自由」吧。”荧轻声说道,她已经从左钰的怀中坐起,那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利露帕尔那闪烁不定的魂火。
“你不用再依赖于对某人的爱,也不用再被对某人的恨所驱使了。”左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看着那小小的瓶子,目光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爱与恨,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两种力量,也是最沉重的两副枷锁。它们能让你不畏死亡,也能让你永世沉沦。当你不再需要它们来定义自己的存在时,你才真正获得了选择的权利。选择去成为什么,选择去做什么,选择…去往何方。”
利露帕尔的魂火静静地燃烧着,没有回答,但那光芒,却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也更加纯粹了。
“这样吗…”
她轻声低语,仿佛在品味着“自由”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婕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看着迷茫的利露帕尔,看着冷静的左钰和温柔的荧,心中那份因为父母夙愿得偿而带来的平静,再次被一种更加复杂的、名为“思考”的东西所取代。
“哼,少卖乖了…”利露帕尔忽然轻哼一声,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带着几分傲娇的镇灵,“我的主人仍旧是您,我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呢…只是我现在,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重新思考一下,除了复仇和等待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
她转向婕德,语气缓和了不少:“我们走吧,这个小姑娘还在这里等着你呢。”
“嗯…”婕德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那空无一物的祭坛,又看了看荧,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我看到一片好地方,就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她指了指小岛侧面一处被几棵巨大的棕榈树环绕的、格外安静的草地。
“你也别忘了过来呀。”她对荧说道,随即转身,独自一人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永恒的霞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众人跟随着婕德的脚步,来到了那片被棕榈树环绕的安静草地。这里地势稍高,可以俯瞰整个静止的湖面,远处那连绵的、被霞光染成金红色的沙丘,也尽收眼底。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适宜长眠的所在。
婕德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永恒的暮色,望向遥远的、家的方向。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蹲下身,从行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本用兽皮包裹的、边角已经磨损得十分严重的陈旧笔记,和一柄巨大的、斧刃上还残留着几丝暗红色血迹的、属于沙漠战士的重斧。
“……”
“这个地方…和母亲日志里的古代草图能够对应上。应该就是这里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
“是个安眠的好地方,对吧…?”利露帕尔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真诚的慰藉。
“…嗯。”
婕德点了点头,她将那本笔记轻轻地放在草地上,又将那柄沾染了同族与仇敌鲜血的重斧,斜斜地倚靠在笔记旁。做完这一切,她就那样静静地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
“危机四伏的沙漠,背叛和阴谋…无法原谅的事情,无法释怀的事情,明明刚发生了不久…”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但在这里,我却很平静…很开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里是花的女主人最后的领域…天空的馈赠在地下深处维持着它的静止,这里保存了她最后的精魄…”利露帕尔耐心地解释道,“所以即使她已经死去,这里依然平静如初,就像从未有人来过。所以,进入这片领域的人…只会感受到平静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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