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不带任何评判,却让婕德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她继续解释道:“比起成熟沙虫本身的气味,沙虫蛹的气味就柔和很多,我们通常用它来做气味标记,避免自己在洞穴或者遗迹里迷路…”
“哈哈,之前在居尔城的废墟里,婕德还用过来着。”阿萨里格适时地插话,试图活跃气氛,他那被眼罩遮住的眼神似乎在笑着。
派蒙绕着火堆飞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哦…不过它们很危险吗?”
婕德刚想脱口而出“不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阿萨里-格却抢先一步,用一种告诫的、长辈般的口吻说道:“对于你们这些外人来说,可能会很危险。”
婕德看了看荧,又看了看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左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说道:“不过没关系啦,我们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噗…”一声极轻的、充满了不屑的嗤笑,从荧耳畔的瓶子中传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派蒙立刻就捕捉到了这声音,她叉着腰,气鼓鼓地飞到瓶子前:“欸?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利露帕尔的声音懒洋洋地在荧的脑海中响起,又透过瓶身的微光,传递出一丝情绪波动,“阿佩普的子孙…竟落得如此的下场吗…被当做香料的原料,被视作需要保护的威胁。真是可悲又可笑。”
派蒙歪着小脑袋,完全没听懂这句充满古老信息的话语,她只是觉得这个瓶子又在阴阳怪气了,便嘀咕道:“话说回来…利露帕尔还一直没有说话呢。”
“我还想问你们有没有忘了谁呢。”利露帕尔的声音带着几分幽怨,“怎么,你们要听故事?还是说,你们以为我除了会嘲讽,就一无是处了?”
派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最喜欢听故事了,立刻凑了过去:“嘿嘿,可以呀!只要你有故事!”
“唉,只可惜我沉睡了太久,对今人的话题毫无了解…只有些老掉牙的故事可讲。”利露帕尔的语气一转,变得有些落寞,随即又用一种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柔声对荧说道,“您也不会嫌弃吗,我的大人?”
荧感受着耳边那亲近的低语,温和地回应道:“请尽管讲就是了。”
婕德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那个瓶子,故意大声说道:“没关系,我捂好耳朵了!”
派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我也捂好耳朵…不对!你捂耳朵干什么呀?”
“书上说,镇灵的语言是有魔力的,他们讲的故事也有着诅咒的效力!”婕德振振有词地说道,那样子像是在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不被污染。
“书上还说你这样很没礼貌!不要打岔了,小姑娘。”利露帕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她随即又意识到什么,立刻将语气放得无比柔和,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嗯…故事要从何讲起呢…?”
月光将砂砾照得苍白,夜风清冷,扰得营火劈啪作响…应和着沙丘遥远的夜鸣,镇灵将古老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千年前的往事了,那时沙漠尚未变得如此荒芜,绿洲如宝石般星点其上…”她的声音空灵而悠远,仿佛带着众人穿越了时光的洪流,“那时的大地上遍布镇灵,寓居于银色的夜风与流沙中、海洋难测的旋纹中、雨林泉流的叮咚声中…”
“我等镇灵并非凡物,而是花之女主人的眷族。不为凡俗的贪婪所扰,也不被物欲饥渴所困,却对「生命」有着更加执着的兴趣…花开与花谢,飞鸟的聚散,左右着我们的感情…除此之外,唯有「真名」能够约束我等…”
“花之女主人尚在的年岁里,我们无忧无虑,享受着无终的葱郁乐园,享受着神明的爱护与抚慰…但后来,灾祸来临,乐园随主人的离去而崩毁…一切欢乐化作了哀恸,一切美好的和善在痛悔中化作了乖张暴戾…”
“于是,我们向阿赫玛尔献出真名,成为了他的奴仆…只因他做出承诺,将为我们寻回永恒的伴侣,我们真正的主人。我们怀着虚妄的希望与信赖,自愿以自由为代价,以银瓶为牢笼,臣服于他的国度…但业已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不可复回了。”
左钰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利露帕尔口中的“灾祸”,便是赤王接触禁忌知识所引发的魔鳞病,以及随后而来的天理之钉。那是一段被尘封的、血淋淋的历史。
“然而,不要以为我等镇灵都是些轻贱的奴才。”利露帕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傲然,“只有疯狂的爱意,才会驱使镇灵自愿献出「真名」。对花之大主人的深爱,令他们委身沙漠。而醒来再次面对这荒芜世界的诸多蠢碌之辈,却使乖戾的镇灵不可救药地爱上了牧童…”她的话语说到这里,忽然一顿,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魂火在瓶中轻轻摇曳,“啊…您醒了…”
荧愣了一下,轻声问道:“牧童…?”
“不是您…噗,但您和他很像,我的大人。和…曾经的他很像。”利露帕尔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