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渐渐低了下去。
深春的江南,卫琳琅在苏州主持 \"新政成果展\"。展台上,乐户制作的漆器与丐户子弟的八股文并列,玻璃展柜里,女子继承的商铺契约与男子分产文书相映成趣。最引人注目的是动态沙盘,展现贱籍脱籍后的人口流动与赋税增长,每处数据变动都牵动着下方的算筹机关,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爹,那个姐姐的名字在户籍册上!\" 稚童的手指向沙盘旁的巨幅画像,正是顺天府第一个脱籍的丐户少年。此刻他身着青衫,正在展台另一侧讲解《论语》,领口别着的北斗纹徽章微微发亮,那是中央学院特授的 \"新政宣传员\" 标识。
八爷党残余试图混入展会制造混乱,却被巧儿带领的绿萝卫暗探识破。当他们掏出伪造的 \"女子夺产血书\",卫琳琅当场展示原始卷宗,用红笔圈出伪造的墨痕:\"诸位看,这墨色比案发时间晚了三个月,分明是近期所写。\"
舆论宣传的高潮在端午。林璃将《邸报》改为月刊,增设 \"新政百问\" 专栏,邀请各省女官答疑解惑。贵州阿朵用苗汉双语撰写的《苗疆改籍记》,详细记录蛊户入籍后的生活变化;新疆古丽的《草场新约》,图文并茂地讲解女子继承权在游牧民族中的实践。
\"郡主,\" 苏锦递来边疆急报,却带着笑意,\"哈萨克族牧民照着报纸上的算筹图,算出了最优放牧路线,现在称《邸报》为 ' 草原北斗 '。\" 林璃看着报角新增的蒙文、藏文简注,忽然想起在天工院改良的多语种活字,那些曾被守旧派斥为 \"奇技淫巧\" 的东西,此刻正将新政的声音传向四方。
秋末的紫禁城,铜鹤香炉中升起的龙涎香裹着寒意。雍正帝摩挲着案头泛黄的《邸报》合订本,指腹停在 \"女子继承权推行半年,商铺纠纷减少四成\" 的朱砂批注上。鎏金烛台将帝王的剪影投在蟠龙柱上,忽明忽暗间,他突然用朱笔戳向 \"百姓说新政\" 专栏里的织布寡妇故事:\"宁嘉,你这是用民间故事做刀,比朕的朱批还锋利。\"
林璃垂眸望着青砖上晃动的万民伞阴影。九十九把素绢伞自午门悬至乾清门,伞面绣着各省百姓的新政感言 —— 陕西农妇用金线绣着 \"女儿能分田,日子有盼头\",江南绣娘以孔雀羽织就 \"商铺传女亦传男\"。她轻轻转动腕间的青铜罗盘,那是天工院新制的时辰仪:\"陛下可知,琉璃厂的蒸汽印刷机每日吞入三吨竹浆?当乐户的曲子传遍街巷,当丐儿的文章登上报纸,守旧者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她忽然想起印刷车间里翻飞的宣纸,像极了春江解冻时漂浮的冰排。
冬至前夜,天工院地下印刷厂的蒸汽管道发出鲸鱼般的轰鸣。林璃捏着最后一版活字,铜模上 \"新政元年大事记\" 的阳文泛着冷光。排版台旁,乞丐出身的学徒正用放大镜校准苗族姑娘的本草绘图,细密的叶脉间藏着微小的铅字注解。突然,清脆的竹板声穿透三层青砖 ——
\"北斗照,铁门开,贱籍儿郎把书怀 ——\" 七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学生踏着节拍而来,她们的月白棉袍袖口绣着鲜红的北斗纹。竹板敲击声与印刷机的活塞运动形成奇妙的韵律,震落房梁上的细雪。学生们高举的灯笼上,废除贱籍的朱砂御笔与女子持筹算的剪影交相辉映,随着火苗跃动,两个图案仿佛在雪地上跳起旋转的圆舞曲,将破晓前的黑暗一寸寸点燃。
这场没有硝烟的舆论战,最终化作百姓舌尖的歌谣。当春风再次吹过九州,《邸报》的发行量突破十万份。从漠北驿站的火塘边,到岭南商船的桅杆下,\"新政便民\" 的木版插画讲述着相同的故事:乐户女子的箜篌曲中藏着平等的旋律,丐儿撰写的白话文章里跃动着希望的星火,而无数女子握着算盘的手,正悄然拨动着时代的算珠,让公平的种子在舆论的沃土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