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先生,您确定要以低于成本价三成抛售?" 陈茂才缩着脖子凑到船舷边,冻得发红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威廉的貂皮大衣。这位前汪家账房先生的灰布棉袍下摆沾满船板上的盐渍,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出的毛边。他望着岸上码头堆积如山的棉布,那些靛蓝色布疋像乌云般笼罩着苏州河两岸,"苏州织户的生丝价格已被压到去年的六成,再低价倾销,怕是要逼死那些小作坊。"
威廉?史密斯将怀表链在修长手指上绕了两圈,珐琅表盖在朝阳下折射出诡异的紫光。表盖内侧八爷党特有的玄色龙纹若隐若现 —— 这是他与京城势力达成秘密交易的凭证。"陈,你不懂清国的棋局。" 他用银质怀表链挑起陈茂才的下巴,蓝灰色眼珠里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当丝绸商人们捧着卖不出去的绸缎去申请 ' 商助贷 ',当皇家银行的金库里堆满还不上的借据,那些自诩革新的女官们就会明白,大英帝国的自由贸易,才是这片土地的真理。"
威廉突然转身指向对岸,新建的纺织厂烟囱正吞吐着滚滚黑烟,蒸汽织机发出的轰鸣声穿透薄雾传来。"听说她们在搞什么蒸汽织机?很好,就让这些机器变成废铁。" 他从大衣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刊登着女官关于工业革新的演讲,"当印度棉布铺满每一个市集,当织户们连买米的铜钱都拿不出,这些空谈理想的改革家,就该知道资本的力量。" 江风掀起他的呢子大衣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燧发枪,枪管上镌刻的维多利亚女王徽记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千里之外的天工院密折房,林璃的指尖正在《全球商情舆图》上丈量着从广州到巴士拉的航线。绿萝卫最新截获的密信躺在案头,油墨未干的字迹显示,东印度公司正联合波斯商人封锁丝绸之路,同时在东南亚散布 "清国丝绸染病" 的谣言。
"苏锦," 林璃将密信按在显微镜下,显影出隐藏的八爷党联络暗号,"通知泉州、宁波的碧叶级暗探,查清印度棉布的倾销路线。再让卫琳琅整理江南织户的贷款明细 —— 我要知道哪些工坊撑不过这个月。" 她忽然想起去年在江南看到的场景:染坊女工们在冷水中浸泡的双手,因长期接触靛蓝而发蓝的指甲。
五日后的江南织造局,铜制齿轮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卫琳琅蹲在蒸汽织机旁,指尖拂过精密咬合的轮齿,耳中是工匠们调试机器时发出的叮当声。就在她专注检查零件时,一封加急文书突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蜡封上的东印度公司徽记泛着暗红,文书上的字迹触目惊心:"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召开丝绸商大会,联合抵制清国生丝,价格已暴跌四成!" 她下意识攥紧文书,素白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文书在她手中逐渐变得褶皱不堪。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卫琳琅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二十多个织户跪坐在织造局门前的青石板上,他们的衣衫沾满尘土,手中高举着写有 "救救丝绸" 的木牌,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助。
"诸位父老!" 卫琳琅迅速整理好情绪,快步走到台阶上,声音清亮而坚定。她展开手中皇家银行的贷款展期协议,迎着众人期待又忐忑的目光说道:"即日起,所有丝绸工坊的商助贷还款期延长半年,月息降至二厘。" 她转身指向正在组装的蒸汽织机,眼神中透着自信,"天工院的技师会驻厂指导,用新式提花机生产波斯纹样的绸缎,这些布匹,我们包销!"
织户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一位老匠人头颤抖着上前,双手接过协议,声音里满是忧虑:"可洋商说我们的丝绸带病菌......" "病菌?" 卫琳琅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绿萝卫的检测报告,纸张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广州海关的检疫单,每匹绸缎都经过硫磺熏蒸。" 她又扬起手中的波斯细密画,画作上繁复的缠枝莲纹栩栩如生,"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怕我们的缠枝莲纹抢了波斯锦的生意!"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议政殿内,檀香袅袅,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有节奏地响起。林璃正与户部尚书鄂尔泰围在沙盘前,推演着税收政策。林璃用算筹在沙盘上仔细摆出江南丝绸产区,语气沉稳而有力:"尚书大人,与其补贴生丝出口,不如对进口棉布加征三倍关税。" 她展开《海关税则修订案》,案上的字迹工整清晰,"用这些税收在扬州设立丝绸检验局,凡是按新工序生产的绸缎,都加盖北斗纹火漆印 —— 洋人不是怕病菌吗?我们就给丝绸上 ' 户口 '。"
鄂尔泰的手指轻轻划过税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