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好在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国营饭店内食客不多，大都是他们内部的工作人员。
经理收到消息，赶忙出来安抚客人。自掏腰包给每桌送上一盘小菜，连连致歉，意图压下这桩丑闻。
现下各行各业那服务态度，基本上都差得可怜。一个个都鼻孔朝天，仰头看人。
现在突然冒出个好声好气的经理，大家伙在稀奇之余，也给他几分颜面，答应不把这事宣扬出去。
此时，后厨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地上大片大片晕开的血迹，让人不忍直视。浓重的腥气，将推门而入的几人，刺激得纷纷抬手捂住口鼻。
听到动静，回过神来的肖庞玲。看到挤挤攘攘的人群，瞳孔放大，满眼惊愕，面上血色尽褪，脸色煞白像是见鬼一样。
缩了缩手脚，身体下意识往后仰。肖庞玲这种本能反应，不可避免泄露出她心中的恐慌。
有个了解前因后果的洗菜大妈，凑到经理耳边，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随后怜悯的看了眼肖庞玲，摇头叹息：
“嗨！玲啊，你说你怎么就闹成这样，明明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二嫂那肚子都快生了，你非要跟她闹个什么劲。”
后挤进来一个不知内情的服务员，顺着话茬阴阳怪气：
“可不是，人家还怀着你们家的血脉呢！你这做小姑子的，受点委屈又能怎么样？”
紧接着，又有一人气势汹汹的挤进来，愤恨的瞪着肖庞玲。
那是后厨打杂的大叔，他是二嫂的远房亲戚，当初也是促成这段姻缘的媒人，自然站在自家人这边说话。
指着肖庞玲，疾言厉色大声训斥：
“你可真是不识好歹！你二嫂好心把自家弟弟介绍给你，你非但不领情，还动手动脚。
我看呐，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怪老肖宠过了头，才把你惯得不知轻重。”
随后开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你们这些女娃就不该读书，才能老老实实听话。一个个不仅没学会贤良淑德，还想倒反天罡爬到男人头上。
你二嫂这肚里的男娃，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非得把你弄大西北去劳改。”
有几个没脑子的，也跟着出言附和，纷纷开口指责起来。
那一水儿的发言，都像极了封建余孽。好似解放思想这事儿，忘了通知他们一样。
谷卫盈刚想抒发个人建议，就被他们七嘴八舌堵了回去。
卫谷余生怕妹妹被波及到，连忙把人拽出后厨。他们三人就如同一朵浪花，根本无力抵抗风暴海啸。
肖庞玲本就忐忑不安，心里有苦无处诉，现在都没缓过劲来，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这打杂大叔见有人帮腔，心中愈发得意，还想冲上来用拳脚教育肖庞玲。
捋了两下袖子，就想冲上来动手，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
“他妈的，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今儿个，爷们就替老肖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好在经理还算明辨是非，立马伸手将人拦了下来。
眼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面目全非，变得狰狞可怖。
肖庞玲一直紧绷的情绪，突然就断了线。心理防线全面垮塌，眼泪迅速汇集，夺眶而出。
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吼道：
“凭什么我要就活该受委屈，只为了让二嫂开心？她大着肚子就了不起吗？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公平可言？是不是谁弱谁就有理？”
随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推开众人，抹着眼泪，脚步踉跄跑出门去。
跑到储藏室，插上门，捂着耳朵，谁叫也不理。
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可先前的那番争论，已经泄露了太多问题。
这明显是肖家不同意闺女攀附乔斌，想要在肖庞玲的婚事上另做打算。
谷卫盈刚想迈脚追上去，却突然想到谷翠玲先前的提醒。
停下脚步犹豫不定，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五哥，试图让他帮着拿个主意。
卫谷余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偏过头与小妹四目相对，正好撞见她眼底的恳求。
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抬起手，想要如从前那样，轻抚妹妹的头顶。
怎料谷卫盈却突然闪躲，让他悬在半空的手，猝不及防落了空。
谷卫盈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避开五哥眼中的温柔缱绻。
咬着下唇纠结片刻，稍显迟疑的开了口：“这事儿咱们要不要搭把手？”
先前娘跟她说过，不要擅自插手别人的家事。要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哪怕自觉是在做好事，人家也未必会领这份情。
可若冷眼旁观视若无睹，谷卫盈心里那关又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