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正侧躺在胡床之上静静思索着计划。他虽被排挤出权力中心,蜗居在这小小的成安县衙,却从未停止过对邺城风向的窥探。
他手下的绣衣卫密探,如同无形的蛛网,细致地收集着宫廷内外的各种琐碎信息。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太子高澄在河北推行的一系列政令卓有成效,动荡的局势逐渐平稳,民心似乎也开始安定。祖珽敏锐地嗅到,高澄很快就要正式宣布高欢的死讯,然后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了。一旦那一天到来,他祖珽和那位被囚禁的太原王高洋,必将成为新君祭旗的第一批牺牲品!
时间,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
就在这焦灼的等待中,一条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东宫庖厨兰京,因多次请求回乡祭拜亡父——梁国名将兰钦,竟触怒了高澄,被施以宫刑,强行留在宫中继续侍奉膳食!
“兰京……兰钦之子……阉割……” 祖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他迅速在脑海中勾勒出兰京的处境和心境——父亲惨死他乡,身为人子,连回乡祭拜这最基本的人伦之情都被无情剥夺,甚至还被残害身体,断绝宗嗣!此等奇耻大辱,刻骨深仇,足以将任何一个人的心智扭曲!
“此子心中,必有滔天恨意!或可为我所用!” 一个大胆而毒辣的计划,瞬间在祖珽心中成型。
然而,祖珽的狡猾之处在于,他从不轻易涉险。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在一个夜色浓重的晚上,再次换上夜行衣,如同鬼魅般潜回了戒备森严的邺城。凭借对城防漏洞的熟悉,他再次找到了那个隐蔽的狗洞,如同上次一样,灵活地钻入了囚禁高洋的太原王府。
高洋的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他似乎总是在深夜保持着清醒。听到门口传来约定好的、轻微的叩击声,他立刻亲自开门,将祖珽迅速迎了进来。
“先生深夜冒险前来,必有要事?” 高洋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通过亲卫高励的秘密渠道,已经基本证实了父亲高欢的死讯,此刻对祖珽的依赖更甚。
祖珽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低声道:“大王,时机或许将至。臣有一计,或可扭转乾坤,但需要大王鼎力相助。”
高洋眼中精光一闪:“先生但说无妨,如今你我已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需要我做什么?”
祖珽道:“需要大王以中书监、左卫将军的身份,亲笔写一封书信,交给东宫的一个厨子,兰京。”
“给一个厨子写信?” 高洋眉头微蹙,面露不解,“此人是何来历?信中要写什么?”
祖珽这才将他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大王,此厨子非同小可。他乃南梁已故名将兰钦之子!其父在任上被人毒杀,他多次恳求回乡祭拜,却非但被高澄断然拒绝,更是遭受宫刑之辱,被强行留在东宫为奴!试问,兰京身负杀父之仇(怀疑其父死因),又受此断根之恨、囚禁之苦,心中该有何等滔天怨毒?他对高澄的恨意,恐怕比你我更甚!此恨,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利器!”
高洋听完,缓缓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他虽也性情残暴,但自问若易地而处,遭受如此对待,也必会想尽办法报复。“先生所言极是。阻人孝道,断人子嗣,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兰京心中若无恨,反倒不合常理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先生是想利用他的思归之情和复仇之心,策反他作为内应,直接……刺杀高澄?”
“大王明鉴!” 祖珽躬身道,“正是此意!高澄身边护卫森严,外人难以近身。但兰京作为庖厨,却有天然便利。只需一个机会,在膳食中做手脚,或者趁其不备……大事可成!”
高洋沉吟片刻,决然道:“信,我可以写。不仅要承诺事成之后放他自由,还要许以重金,保他后半生无忧!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露出谨慎与果决,“仅靠兰京一人,恐怕力有未逮,风险太大。我要派几个人混入东宫,协助他,确保万无一失!”
祖珽立刻顺势拍马屁,脸上堆起钦佩的笑容:“大王思虑周详,深谋远虑!如此双管齐下,方能确保一击必中!臣佩服!”
高洋不再犹豫,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磨提笔,略一思索,便以二皇子、太原王、中书监、左卫将军的身份,写下了一封言辞恳切又带着诱惑与威胁的信。信中承诺,只要兰京协助除掉高澄,不仅立刻恢复其自由之身,赠予金银,准其回乡风风光光祭拜父亲,更可助其查明父亲死因。最后,他竟以自身发誓:“若违此誓,疯癫至死,子孙断绝!” 这毒誓不可谓不重,也显示了他势在必行的决心。
祖珽小心地吹干墨迹,将信件折叠好,贴身收藏。然后向高洋郑重施礼:“大王,事不宜迟,臣这就去安排。静候佳音!” 说罢,他再次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祖珽并没有立刻去寻找兰京,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入了一条僻静小巷,钻进了一家挂着“中山酒肆”招牌的店铺。这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