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者,正是“鹰眼”。
这名图鉴组织“雾中幽灵”小队里最顶尖的狙击手,此刻的形象凄惨到了极点。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被高温简单地烧灼止血,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原本一丝不苟的战术服破烂不堪,浑身上下布满了凝固的血块与新鲜的伤口。他赖以成名的那把高斯狙击枪,枪管因为过热而散发着妖异的微红,正被他用仅剩的右手死死地抵在肩窝,架在断裂的立柱边缘。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昔日的冷静与沉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野兽般的凶狠,以及……一丝不该出现在图鉴组织成员脸上的、清醒的决然。他亲眼目睹了同伴的背叛,亲眼看到了那些“怪物”亵渎他们为之奋斗的一切,这种冲击,足以粉碎他过去建立的所有认知。
叶络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保持着最高警戒,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但他的大脑,在融合了“记录者之手稿”——现在应该称之为“秩序法典”——之后,已经进入了一种超越凡人极限的超频运转状态。
眼前这片糜烂的战场,在他眼中不再是单纯的血与火,而是一张无比复杂的、实时演变的巨大棋盘。
无数条代表着因果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线条,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断裂、重组。每一种选择,都对应着一条通往不同结局的未来路径。这些路径如同一片璀璨而混乱的星空,在他意识深处生灭不定。
与图鉴组织的残余成员合作?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股冰冷而尖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憎恨,就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
母亲苏韵倒在血泊中的最后一眼。
“养殖场”里那些少年们绝望而麻木的脸庞。
图鉴组织那冰冷的徽章,以及它所代表的、建立在无数无辜者尸骨之上的、扭曲的秩序。
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这是他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誓言。与这些人合作,不啻于让他亲手玷污自己的复仇之路,是对母亲在天之灵的背叛。情感的洪流,咆哮着,试图淹没一切理智的堤坝。
但是……如果不合作呢?
“秩序法典”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将另一条可能性以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他眼前。
在他的“规则视觉”中,“永恒秘约”的使徒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漆黑如墨的细线。这些细线跨越了空间的阻隔,连接向一个遥远的、不可名状的、充满了恶意的恐怖源头。他们正在做的,不仅仅是破坏,更是在这个由纯粹秩序构成的“阿卡夏记录馆”内,布置一个巨大的、逆反规则的“坐标点”。
他能“看”到,随着每一枚数据晶簇被污染,随着每一次亵渎仪式的进行,那些漆黑的细线就变得更粗壮一分。它们正缓缓汇聚,目标直指记录馆最深处,那个存放着整个世界本源规则备份的……“初始之种”。
一旦让他们成功,后果不是记录馆被毁那么简单。那将意味着“外神”的意志,将获得一个稳固的、直达这个世界规则核心的“锚点”。到那时,整个世界规则屏障都可能因此而动摇,甚至……崩溃。
而仅凭自己、莫黎,以及那个同样被严重干扰、力量大幅削弱的管理员,去同时对抗疯狂的使徒、自杀式的叛徒、失控的巨像,以及这些对自己同样抱有敌意的图鉴组织残部……
“秩序法典”给出的计算结果,是一片刺眼的、代表着“绝对失败”的血红色。
没有胜算。
连万分之一的侥幸都没有。
理智,最终化作了一柄锋利到极致、却也冰冷到极致的手术刀。它没有丝毫犹豫,剖开了叶络内心那团充满了仇恨与痛苦的情感纠葛,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指向了那个唯一、却又无比艰难,让他感到生理性厌恶的选择。
在那片混乱的因果星空中,有一条线。
它无比微弱,细如蛛丝,仿佛随时都会因为任何一丝猜忌或仇恨而崩断。
但它,是唯一一条……没有被血红色所覆盖的线。
那条线,连接着他,和那名断臂的、满眼决然的狙击手。
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叶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满了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那股味道让他想吐,却也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做出了决定。
“莫黎!”
没有说出口,叶络的声音,通过他与莫黎之间那早已超越言语的灵魂链接,如同最精准的电波,瞬间传入她的脑海。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的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与不容置疑的指令。
“左翼,坐标七点钟方向,那三名正在试图突破暗影武士防线的‘秘约’使徒,优先解决他们!他们的目标是通往核心区的备用能源通道,必须拦住!”
几乎在指令下达的同一刹那,一道银色的空间裂痕,无声无息地在莫黎的身侧展开。她的身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