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伸出那只半透明的、微微颤抖的手,仿佛想要像从前那样,触摸叶络的脸颊,安抚他所有的不安,却在中途,无力地停下。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令人心碎的哀求与怜爱: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好吗?找一个你爱、也爱你的女孩,像一个最最普通的、平凡的人一样,去感受清晨阳光的温度,去为了电影的结局和朋友争论不休,去为了晚餐到底该吃什么而幸福地烦恼。那样的和平,那样的幸福,才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啊……”
“忘了这一切,求你了。”
这是对他内心最柔软、最脆弱部分的、最直接、也最致命的拷问。
是啊……放下吧。
一个声音,仿佛并非来自眼前的幻影,而是从他自己的心底最深处,如同毒蛇般悄然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甜美的魔力。
这条复明仇之路,是何等的孤独与痛苦。
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所有平静的生活,终日行走于黑暗与阴影之中,与死亡、欺骗和背叛为伴。他已经摧毁了图鉴组织的好几个据点,也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敌人,付出了他们难以承受的、惨痛的代价。
或许,真的已经够了。
母亲临死前的遗愿,不就是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地活下去吗?
叶络的心脏,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几乎要让他彻底窒息的剧痛。他的意志,他那引以为傲的、钢铁般的意志,在这番直击灵魂的、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拷问之下,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如同即将崩塌的堤坝般的动摇。
他的肩膀,似乎真的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份卸下一切沉重负担之后的、久违的轻松。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巨大的悲伤和放弃的情绪,彻底淹没、吞噬的前一秒。
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落在了那张铺满了无数熟悉笔记和复杂星图的、冰冷的工作台之上。
视线,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的清晰,清晰到仿佛能看透时间的迷雾。
他看到了,那张被母亲用红、蓝、黑三种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无数次,代表着一个个“世界能量平衡节点”的古老地图。那些节点,如今在他的眼中,早已不再是冰冷的、二维的符号。那是一个个,正在无声地哀嚎、正在痛苦地悲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血淋淋的伤口。
他看到了,那些他曾经完全无法理解,但现在却能品读出其中部分深意的,关于“灵魂遗蜕”的本质与“规则碎片”的应用的、远远超越了整个时代认知的研究手稿。那一行行娟秀却又充满着无上力量的字迹,清晰地记录着一个凡人,试图以一己之力,去触及神明领域、去修补世界创伤的、孤独而伟大的求索。
他看到了,那张被母亲用一支鲜红色的笔,重重地、仿佛要将纸张都划破般圈出的,代表着“阿卡夏记录馆”的潦草草图。在草图的旁边,还用极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写着一行充满了探究与渴望的批注:“一切的起点,亦是终点?”
那字迹里,充满了对终极疑问的、不可遏制的渴望,以及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未知真相的……畏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被压在所有图纸最下方的、巨大星图的最中央。
那个由母亲亲手绘制的、代表着“引路星尘”罗盘的、永恒的符号。它简洁、优雅,却又充满了“守护”与“指引”的、神圣的寓意,在他的记忆深处,永恒地、璀璨地,闪闪发光。
那一瞬间,他那双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变得有些涣散的、空洞的眼眸,重新一点一点地、如同黑夜中被重新点燃的星辰般,凝聚起了光芒。
那光芒,起初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但很快,它便化为了如同在万度高温的锻炉中,被反复锤炼的钢铁所迸发出的、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淬炼出比钻石更加坚硬、比恒星更加炽热的、无比坚定的意志!
“不。”
叶络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眼前那个充满了悲伤与劝慰的、让他心痛如绞的母亲幻影,也仿佛是透过这个幻影,在对着那个无处不在、正在用最严苛的目光审视着他的“管理员”的意志,用一种无比沉稳、无比清晰、不带有任何一丝一毫动摇的声音,沉声说道:
“我放不下。”
“我承认,我最初踏上这条路,是为了复仇。是为了让那些夺走您生命、践踏一切美好的刽子手,血债血偿。这个念头,至今,也从未有半分熄灭。它像最炙热的烙印,早已被刻进了我的骨髓,融入了我的灵魂。”
“但是……”他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的深沉和坚定,如同深邃的、不动的大地,“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早已,不只是为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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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