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细长的杆身已经扭曲变形。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花果山焦土的气息。他眼中那冰冷的复仇之火,此刻竟混杂着一丝孩童般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脆弱。他看到了,他一定也看到了那炼狱般的花果山!
“猴哥!” 我嘶哑地喊道。
齐天猛地转头看向我们,赤红的双眼里先是暴戾,待看清是我和苏雅后,那暴戾才勉强压下,但眼底深处的惊悸与滔天恨意依旧翻涌不息。
“你…你们…” 齐天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看到了什么鬼东西?!”
苏雅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冰锥。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微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看到了…佛光。很多…很多。不是寺庙里的泥塑,是…活的。祂们端坐莲台,宝相庄严,周身散发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金光。祂们在对我说话…不,是在我脑子里直接响起声音…许诺永恒极乐,清净自在,只要我放下执着,立地成佛…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大…要把我的脑子撑爆…”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祂们说…此间皆是虚妄,唯有彼岸永恒…说我们追寻的真相…是业障,是毒药…”
“呵…呵呵…” 齐天突然发出一串低沉、压抑、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笑声,他死死盯着自己扭曲的晾衣架,又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望向我和苏雅,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血腥味:“俺看到了…花果山…没了…都死了…烧光了…踩烂了…俺的头…被提在手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是谁?!谁干的?!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老秃驴指使的?!说啊!” 他像一头失控的凶兽,手中的晾衣杆被他捏得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我喉咙发干,心脏还在为那些死亡的景象而悸动:“我看到的…是死亡。羽哥自刎,邦哥断头,老许沉湖…不同的时代,相同的结局…归于虚无…” 那冰冷的绝望感再次袭来。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风沙在低语,以及彼此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我们交换着彼此看到的恐怖幻象,那不仅仅是幻象,它们精准地刺中了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执念和疑惑——齐天的血海深仇与家园被毁的噩梦,苏雅对终极答案的追寻与被“净化”的恐惧,我对存在意义与终局虚无的迷茫。
这些幻象,是警告?是考验?还是…某种恶意的窥探与玩弄?
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前方、努力平复呼吸的苏雅,瞳孔骤然收缩。她抬起手,指向风沙略微平息的西北方,声音干涩而紧绷:
“看…那里…”
我和齐天猛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几座巨大沙丘的环抱之下,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显露出来。风沙在那里似乎平息了许多。而在谷地的中央,背靠着一面陡峭的、颜色暗沉如同凝固血液的岩壁,静静地矗立着一座建筑。
那绝不是想象中香火鼎盛的宏伟庙宇。
它不大,甚至显得有些局促。建筑风格极其古拙,甚至可以说是粗陋,由一种颜色暗沉、仿佛饱经风霜侵蚀的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岁月和风沙留下的深刻凹痕。没有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没有雕梁画栋,只有一种沉重、压抑、近乎原始的肃穆感。它沉默地镶嵌在暗红色的岩壁前,像一块巨大的、不祥的墓碑。
庙宇的轮廓在逐渐散去的风沙中显得格外清晰。没有匾额,没有幡旗,只有一道狭窄、幽深、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拱形门洞,在昏暗的天光下,透出令人心悸的黑暗。
圣僧寺。
它就在那里。没有佛光普照,没有祥云缭绕,只有一片死寂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影,无声地笼罩着这片不祥的谷地,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齐天死死地盯着那座庙,赤红的双眼里,所有的迷茫、脆弱瞬间被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仇恨之火彻底吞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猛地将手中那根扭曲变形的不锈钢晾衣杆,像投掷标枪一样,狠狠掷向前方的沙地。
“走!”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毁灭意志,“新账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