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铁疙瘩!嗡嗡吵得俺老孙脑仁疼!哪有腾云自在逍遥!不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认可,“能载凡人飞天,倒也是凡人的造化!”
“扫码付钱?”他看着我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支付码,咧嘴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嘿!这倒比俺老孙当年偷桃省事!不用掐诀念咒躲守卫了!”
“防弹衣?没见识过。不过俺老孙的金刚不坏之身,岂是凡铁俗器能破?” 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他甚至开始主动发问,暗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
“安如,这…啤酒(他晃了晃杯子),寡淡如水,不及御酒万一,为何凡人都爱喝它?”
“苏雅,你说那…电视里,”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里面正无声播放着广告,“能把俺老孙的故事演出来给人看?演的像不像俺老孙当年?”
“这城里…没有宵禁?”他侧耳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人声,“凡人夜里也能如此喧闹?”
我耐心地给他解释着现代社会的种种,从科技发展讲到生活习惯,从历史变迁讲到人情世故。苏雅则在一旁见缝插针地补充各种细节,还时不时掏出手机搜图片视频给他看。齐天看得啧啧称奇,像个刚进城的山野少年,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嘿!有意思!这人间…变得俺老孙都快不认识了!”齐天灌了一大口酸梅汤,冰得他眯了眯眼,看着窗外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夜景,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那沉淀万载的寂寥和伤痛,似乎暂时被这凡尘喧嚣热闹的烟火气挤到了角落。
我看着对面:苏雅正兴奋地比划着,给齐天讲最新的探月工程,脸颊因为火锅的热辣和兴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那是几个月来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纯粹的快乐;齐天则听得认真,时不时插一句“当年俺老孙上过月宫,那地方可比你们拍回来的照片冷清多了,连只捣药的兔子都没见着”,语气里带着点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和小小的炫耀。
这一幕,喧闹、温暖、充满了活生生的烟火气。我心中那根自从巢穴死战后就一直死死绷紧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松弛。一种暖融融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我举起倒满了酸梅汁的玻璃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我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无比清晰和真诚:
“来,猴哥,苏雅,为了…新的开始,为了…这热闹的人间烟火,干一杯!”
“干杯!”苏雅立刻响应,清脆的嗓音带着雀跃,杯子碰了过来。
齐天看了看手里印着卡通小熊的玻璃杯,又看了看我和苏雅脸上真切的笑容,暗金色的眸子里,那常年不化的冰寒似乎被这热气融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暖意悄然流淌。他也举起了杯,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和的腔调:
“干!为了…掀了那狗日的天庭前,先吃好喝好,攒足了力气!”
三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瞬间淹没在火锅店鼎沸的人声和锅底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中。窗外,城市的霓虹流淌成一片光的河流,映照着这小小包厢里,一个伤痕累累的凡人,一个重展笑颜的学者,和一个从古老神话中走出的、暂时卸下了万钧重担的妖王,在人间最寻常的麻辣鲜香里,达成的奇妙同盟。新的路,仿佛就在这氤氲的热气与清脆的碰杯声中,悄然铺展开来。
火锅的麻辣鲜香仿佛还在舌尖残留,但踏进“神仙下凡”店门的那一刻,一种微妙的沉重感便悄然回归。店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凉上几分,角落里项羽留下的石箱、许仙阳台的空花盆,还有那块刻着“许”字的木牌,都在无声地提醒着过去的惨烈和未竟的征途。
我把原本属于项羽的那间房收拾了出来。房间很简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我把项羽留下的、还没来得及带走的几件旧衣服收进箱子,心里有点堵。齐天站在门口,看着,没说话。他那身暗金劲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沉郁,暗金色的眼眸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沙哑地说了声:“多谢,安如。”
一夜无话。山雨欲来的寂静笼罩着小小的店铺。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和苏雅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准备弄点早饭。却见齐天早已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背脊挺直,如同亘古的山岩。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几道明暗交错的条纹,将他刚毅的侧脸线条勾勒得更加深刻,也映出他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没有看我们,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极其遥远又极其惨烈的地方。直到我们走近,他才缓缓转过头,暗金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清醒,也异常冰冷。
“坐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仿佛酝酿了千年。
我和苏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我们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苏雅昨夜兴奋的余韵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考古学者面对重大历史谜题般的专注和一丝不安的预感。
齐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