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三人组“同去助阵”(实则是想看热闹)的强烈要求,并严厉警告他们不许暗中尾随搞破坏之后,我开着从许仙车库里“借”来的最低调的一辆黑色奥迪(在许仙的车队里算低调,放外面依旧扎眼),载着同样精心打扮、小脸微红的苏雅,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驶向她父母家。
苏雅家在一个环境清幽的老干部小区。车刚停稳,就看到单元楼下站着两位气质儒雅、笑容和煦的中年人。苏建国教授身材清瘦,戴着金丝眼镜,眼神温和却透着学者的睿智。王秀琴阿姨则显得更富态些,眉眼弯弯,一看就脾气很好。
“叔叔好!阿姨好!” 我赶紧下车,拎着礼物,腰弯成九十度,声音洪亮(差点破音)。
“哎呀,玉奇吧?快别客气!” 王阿姨热情地迎上来,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满意,“小雅天天在电话里夸你,果然一表人才!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冷!”
苏教授也笑着点头:“小李是吧?欢迎欢迎,到家了别拘束。” 他目光扫过我手里提着的那个古朴锦盒时,镜片后的眼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悬着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开局似乎还不错。
进了屋,典型的学者之家。干净整洁,书香浓郁。客厅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大书柜,塞满了各种考古报告、历史典籍和线装书。博古架上摆着一些陶罐、青铜器仿品和奇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
落座,奉茶。寒暄自然是围绕着苏雅展开。王阿姨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苏雅娇嗔着应答,气氛温馨。我则正襟危坐,双手捧着茶杯,努力扮演一个“稳重可靠”的倾听者,偶尔在苏雅的眼神示意下,恰到好处地附和几句“小雅特别能干”、“在店里帮了大忙”。
聊了一会儿家常,王阿姨起身:“小雅,来帮妈打打下手,今天让你爸跟玉奇好好聊聊。”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苏雅拉进了厨房。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我和苏教授。
空气…好像安静了一点点?刚才的温馨感被一种无形的学术气场取代。
我手心有点冒汗。考验来了!
“小李啊,” 苏教授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随意但目光如炬,“听小雅说,你对历史也很有兴趣?特别是…古代社会民俗这方面?”
来了!苏雅的情报果然精准!
我精神一振,立刻坐得更直,眼神努力放射出“渴求知识”的光芒(希望看起来不像饿狼):“是的叔叔!兴趣浓厚!特别是秦汉跟朱明时期,社会变革剧烈,思想碰撞交融,那些民俗信仰、民间传说,特别能反映当时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和精神世界!不像正史,总带着点…嗯…官方的味道。” 我尽量用苏雅给我恶补的术语,显得专业又不失自己的理解。
苏教授果然来了兴趣,放下茶杯,赞许地点点头:“哦?这个切入点不错!看来是真下功夫了。那你对…古人追求‘成仙’这个现象,怎么看?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似乎对‘褪去凡胎,飞升仙界’都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你觉得,根源是什么?是单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现实苦难的逃避?或者…真有某种我们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诱惑’存在?”
成仙?!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在我敏感的神经上!老道那张砂砾化的脸、项羽被挖心又拼合的惨状、刘邦绝望的哭嚎、许仙千年孤寂的背影…瞬间在我脑子里闪过!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我强忍着心脏的狂跳和翻涌的情绪,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我舌头一麻,反倒让我清醒了几分。不能慌!苏教授只是学术探讨!他不知道内情!
“这个…确实是个千古谜题。”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思考。
“单纯的怕死或者逃避,可能解释了一部分。但我觉得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对‘秩序’和‘超越’的渴望。”
我结合自己“明朝三十多年土着”的见闻和许仙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小心组织语言,“古代社会,等级森严,天灾人祸不断,个体命运如同浮萍。而成仙,意味着彻底摆脱这套凡俗的秩序,获得绝对的自由和力量,甚至…成为新秩序的制定者。这种诱惑,对身处规则束缚和命运无常中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苏教授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说得好!‘秩序’与‘超越’!这个角度很新颖!跳出简单的恐惧论和逃避论!” 他像是找到了知音,兴致勃勃地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笔记本。
“不瞒你说,小李,” 苏教授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夹着许多泛黄的剪报、拓片复印件和手绘的符号,“我最近就在准备一个课题,核心就是探究‘从古至今,人对成仙的渴望到底源于什么’。这些年,我收集了大量散落在地方志、野史笔记、甚至墓葬壁画、陪葬品纹饰里的相关记载和线索,都是些很有意思的民俗志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