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丝光线被吞噬的海面。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从冰冷的苔藓岩石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暗金色的血液顺着焦黑的背脊和龟裂的手臂不断滴落,在灰绿色的苔藓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污迹。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因痛苦而紧蹙眉头、气息奄奄的苏小小。那眼神,复杂得如同万古星河在其中寂灭。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天穹。那目光,穿透了摇摇欲坠的灰蒙场域,穿透了不断扩大的裂缝,穿透了冰冷的古钟巨眼,投向了某个更加遥远、更加冰冷、更加……虚无的所在。
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
那是一个……凝固的、带着无尽嘲讽与疲惫的……表情。
“……麻烦。”
暗金圣血滴落在灰绿苔藓上,晕开的污迹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叶阴阳站在骸骨之间,摇摇欲坠。天穹裂缝之外,那口由冰冷法则铸就的青铜古钟巨眼,缓缓旋转的瞳孔锁死了洞窟。无形的钟鸣在灵魂层面持续震荡,每一次无声的冲击都让覆盖骸骨的灰蒙场域剧烈摇曳,让那些巨大骨骼上烙印的死寂太极图纹路黯淡一分。苔藓如同被剥落的陈旧墙皮,大片大片地从洞顶簌簌落下。
庇护在崩溃。法则的绞索在收紧。死亡的冰冷气息灌满了这个巨大的坟茔。
怀中的苏小小发出细若蚊蚋的痛苦呻吟,身体在他臂弯里无意识地抽搐。皮肤下,混沌的暗沉与炽白,还有那点因他圣血渗入而生的微弱暗金光泽,三者交织缠绕,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脆弱的容器内奔突,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她生命的游丝,也牵动着叶阴阳残存的本源,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
叶阴阳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对着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巨眼。视野有些模糊,剧痛和失血让意识边缘开始发黑。那巨眼的瞳孔——旋转的古钟虚影——中心,一点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暗金光芒,如同即将喷发的灭世之阳,正在急速凝聚、压缩!
那是终结的前奏。下一次钟鸣,将是湮灭一切的终曲。这层“旧日残渣”的灰蒙场域,挡不住。
他低头,再次看向臂弯里气息奄奄的女人。混乱的混沌之力在她体内左冲右突,寻找着宣泄的出口,那点源自他破碎本源的暗金微光,像一根脆弱的丝线,勉强维系着平衡,也维系着她最后一点生机。这丝线,随时会断。
灰蒙场域在钟鸣无形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骸骨上那些死寂的太极图纹路,光芒越发微弱,几近熄灭。裂缝在扩大,更多的惨淡天光混杂着古钟冰冷的意志碎片,如同冰冷的雪片般飘落下来。
时间……不多了。
叶阴阳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巨大的骸骨坟场。那些扭曲刺向穹顶的惨白巨骨,如同远古巨人战败后不甘的呐喊,凝固在这永恒的沉寂里。烙印其上的完整太极图,死气沉沉,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对抗时间、对抗消逝的悲怆意志。
庇护?不。是……归宿。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流星,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意识。疲惫到极致的心海,反而沉淀出一种近乎虚无的澄澈。
他不再看那天穹的巨眼,不再感受怀中的累赘与痛苦。视线最终落回自己脚下——那片被暗金血液浸透的、覆盖着厚厚灰绿苔藓的冰冷岩石。
以及……岩石之下,那由无数巨大骸骨共同构筑的、被岁月尘埃深埋的……阵基核心。
就是这里了。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沉重,抱着苏小小,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粘稠湿滑的苔藓无声下陷。
嗡……
身下覆盖苔藓的岩石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共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饥渴!仿佛沉睡了亿万载的亡魂,感应到了献祭者的靠近,发出了苏醒的叹息。
他再踏一步。
嗡……嗡……
共鸣声更响了!不再局限于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具半埋于苔藓与黑土中的惨白巨骨中传来!整座骸骨之阵,如同被唤醒的沉眠巨兽,开始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骸骨表面,那些黯淡到极致的死寂太极图纹路,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电流,极其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亮起!灰蒙蒙的场域猛地一凝,暂时抵抗住了天穹裂缝外古钟巨眼不断增强的威压!
裂缝外,那只冰冷的古钟巨眼似乎察觉到了下方异样的能量波动。旋转的瞳孔骤然加速!中心那点凝聚的暗金毁灭光芒猛地炽盛!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决绝的湮灭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锤,狠狠砸落!钟鸣虽未响彻,其前兆的意志冲击已让洞窟剧烈摇晃,岩壁崩裂,碎石如雨!
“呃!”叶阴阳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