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飞的沧羿,周身即将熄灭的混沌之火,在这纯净银辉的照耀下,竟奇异地稳定下来。他看着那个以身化铃、净化灭世之劫的身影,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上平静而悲悯的眼神,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瞳孔中,掠过一丝复杂至极的光芒。是震撼,是愧疚,是明悟……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挣扎着稳住身形,不再试图对抗,而是默默地看着。
月殒的光潮,最终在那不断扩散的纯净银辉下,彻底消散于无形。天空的紫红褪去,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灰蒙蒙的天光。
而凌尘的身影,也几乎完全透明。那枚光芒玉铃铛虚影布满了裂痕,发出最后一声清脆而悠扬的叮铃声,随即彻底破碎,化为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银色光点,如同星辰的尘埃,缓缓飘落,融入下方的大地,融入每一个仰望的生灵体内。
随着最后一点银辉的消散,凌尘的存在,也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有那净化灭世之劫的壮举,和那声仿佛回荡在灵魂深处的清越铃音,成为了永恒的回响。
* * *
劫波渡尽。
月神山脉的核心区域,已被“月殒”彻底抹去,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融化琉璃和沸腾岩浆的巨大天坑。象征着旧秩序的月神殿,连同它疯狂的殿主和长老,以及那枚被侵蚀的月魄神源,都已化为虚无。
寂灭寒渊的裂口依旧存在,污秽的血雾和恐怖的怨念虚影仍在渗出,但失去了月神山脉的镇压核心,其扩散的速度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遏制。那些由神魔尸骸构成的怨念,在接触到外界天地中弥漫的、属于叶泠娜血雨的寂灭之力以及凌尘最后净化散落的银辉时,竟隐隐发生着某种未知的、缓慢的……中和与沉降。
万仞城的废墟,成为了新生的起点。幸存的血裔、凡人、甚至少数放下武器、选择融入的月神殿修士,在废墟之上,开始艰难地重建。
没有恢弘的神殿,没有森严的等级。新的聚居地围绕着那些依旧闪烁着微弱暗红纹路的古树,沿着那些流淌着冰冷清泉、仿佛能听到大地低语的溪谷建立。建筑粗犷而实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主导的力量,是那些体内流淌着异能的“血裔”。他们能引动地火锻造,能平息地裂夯实地基,能以血影之速穿梭往来,能以寂灭之盾抵御残余的危险。力量,成为了新的秩序基石,野蛮,却也直接。
沧羿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他不再穿着太阳神宫的金纹白袍,一身简单的布衣,周身的气息内敛,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混沌之感。他体内燃烧的混沌源火已经稳定,金与红的双瞳深邃如渊。他不再宣扬任何神道,只是默默地行走,观察,偶尔出手,用那融合了毁灭与新生的混沌之火,帮助清理一些狂暴的地脉余波,或是焚灭一些过于强大的、从寒渊裂口逃逸的怨念实体。人们敬畏他,称之为“灰烬行者”。
在聚居地中心,一株最为古老、树皮上暗红纹路最为清晰的巨树之下,由粗糙的岩石垒砌了一个小小的祭坛。祭坛上没有神像,没有牌位。
只在中央,供奉着一枚小小的、布满裂痕、早已失去所有光泽的玉铃铛碎片。
旁边,还有一捧取自月殒天坑边缘、依旧带着灼热温度的琉璃砂砾。
以及,几片在废墟中寻到的、染着暗金色与暗红色血迹的圣剑残片。
没有铭文,没有颂歌。只有风吹过古树枝叶的沙沙声,如同大地的低语;只有溪水流淌的潺潺声,如同时光的叹息。
偶尔,会有经历过那场浩劫的老人,带着懵懂的孩童来到这里,指着那三样东西,用沙哑的声音讲述:
“看,这是‘引铃者’的碎片,他化作了光,挡住了灭顶的天罚……”
“这是‘灰烬行者’的血与火,他从旧日的灰烬里,找到了新的路……”
“还有这个……这个碎片……来自一个……一个审判了神魔、最终把力量还给大地的影子……”
孩子们似懂非懂,只记得老人眼中复杂的光芒,记得这片土地深处隐隐传来的、带着悲伤却又孕育着生机的脉动。
远处,寂灭寒渊的方向,血雾依旧翻涌,如同大地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渊深处,那亿万神魔怨念的低语从未停歇,诉说着永恒的背叛与孤寂。
天空,那轮曾被血色侵蚀的银月,边缘的暗红痕迹并未完全褪去,成了一道永恒的、沉默的印记。
神庭依旧沉默。夕瑶的意志如同消散在虚空,再无回应。新的秩序尚未建立,旧的枷锁已然粉碎。混乱与生机,绝望与希望,如同纠缠的藤蔓,在这片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土地上野蛮生长。
没有神,没有魔,没有永恒的答案。
只有脚下这片伤痕累累却依旧孕育生命的大地。
只有风中回荡的、关于引铃、灰烬与审判的……低语。
只有那株古老的、纹路如血的巨树,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守护着祭坛上那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