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膝上,横放着那张断裂了所有琴弦的古琴。琴身布满裂痕,如同蛛网,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而他仅存的右手,五指指尖早已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白骨!此刻,那染血的指骨,正以一种超越生命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疯狂地、决绝地拂过那空无一弦的琴身!
铮!铮!铮——!!!
没有琴弦,只有染血的指骨与布满裂痕的琴身摩擦、撞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如同金铁刮骨般的刺耳悲鸣!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大口大口的黑血喷涌!他的生命本源,他的灵魂之力,正随着这最后的不屈琴音,疯狂地燃烧、流逝!
他在用生命最后的余烬,用断弦无音的残琴,为寒渊之眼中的叶棂棂,奏响这曲以血为引、以魂为弦的——葬月挽歌!
琴音穿透虚空,在叶棂棂濒临崩溃的灵魂中回荡。那不是力量,是意志!是万年前死守不退的决绝!是祭坛上以血染弦的孤勇!更是此刻,明知必死,也要为她斩开一线生机的…守护!
“啊——!!!”
叶棂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滔天愤怒的嘶吼!玄戈那染血的、决绝的琴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她被紫月意志侵蚀的混沌!玉兔精魄的尖叫,玄戈染血的身影,冰婆冰冷的预言…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钥匙?枷锁?容器?
不!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那被深紫光芒吞噬的瞳孔深处,一点纯粹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银白光芒,如同被埋葬亿万年的星辰,骤然刺破黑暗,爆发出万丈光华!
“闭嘴——!!!”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盖过了紫月凶兽的意志嘶吼!她不再抗拒左肩烙印那恐怖的灼热与力量,反而张开双臂,以一种拥抱毁灭、拥抱终结的疯狂姿态,主动迎向那在体内彻底苏醒、咆哮着要挣脱枷锁的凶兽意志碎片!
“不是钥匙!也不是锁!”
“是埋葬你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叠音,仿佛两个灵魂在同时宣告——一个是她叶棂棂的疯狂决绝,一个是玉兔精魄那古老悠远的回响。
轰——!!!
整个寒渊之眼的核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恒星!无法形容的光芒瞬间爆发!叶棂棂的身体成为了绝对的中心!左肩那轮深紫色的月牙烙印,在爆发的银白光芒中,如同承受不住内外交击的恐怖力量,猛地向内坍缩!
一股难以想象的、纯粹到超越极致的冰寒意志,混合着叶棂棂玉石俱焚的决绝、玉兔精魄的古老本源,以及玄戈葬月琴音所化的最后守护之力,化为一道无形的、冻结时空的绝对零度洪流,狠狠撞入那正在她体内欢呼雀跃、试图挣脱的紫月凶兽意志碎片!
“不——!!!”紫月凶兽的意志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恐惧的尖啸!
湮灭!
无声的湮灭在叶棂棂体内爆发!那恐怖的凶兽意志碎片,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核心的炽热熔岩,瞬间凝固、崩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它最后一丝不甘的咆哮,也彻底冻结在永恒的寂静之中!
代价是惨烈的。
叶棂棂的身体如同精致的冰晶琉璃,在爆发的光芒中,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痕。她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到近乎虚无。丹田内那点微小的银白寒魄,连同左肩的烙印,在爆发出那埋葬一切的冰寒洪流后,彻底黯淡、沉寂。意识深处,玉兔精魄那最后一声微弱的、带着解脱的叹息,也如轻烟般彻底消散。
冰晶宫殿前。
那如同刮骨磨魂般的刺耳琴音,在最后一个染血的音符猛烈撞击琴身后,戛然而止。
铮——!!!
一声裂帛般的悲鸣,响彻死寂的峡谷。
玄戈染血的右手,那根支撑着他奏响葬月挽歌的食指指骨,在最后一次狂暴的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指骨,断了。
他挺直的脊背如同被抽走了最后的主心骨,猛地佝偻下去,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如同泼墨,染红了身下冰冷的玄冰,也染红了那张布满裂痕、再无弦音的古琴琴身。
他染血的、空洞的眼眶(布带下)仿佛最后“看”了一眼寒渊之眼的方向,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牵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倾倒,重重地、无声地砸落在自己冰冷的血泊与断弦残琴之上。
气息,断绝。
万载守宫人,弦断,魂消。
寒渊之眼深处,那毁灭性的光芒缓缓散去。
叶棂棂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心,朝着下方那翻滚沸腾、如同地狱熔炉入口的暗红流质,无声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