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部署,将风险控制、利益平衡、人情世故和生存法则糅合得滴水不漏。每一步都踩着钢索,却力求稳当。
覃龙脸上的困惑瞬间消散,代之以一种深刻领会后的郑重,他用力点头,那双习惯性观察的眼睛亮了起来:“明白了!老大!想得周全!蛤蟆湾那边偏僻,白天队里干活的人都嫌远不愿意往那儿去,天黑后更没人影,动静大了也不怕听见!我懂!两头兼顾,让老村长明面上挑不出刺儿来!交给我!”
“小宇,”许琪不等覃龙话音落地,立刻接口,眼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仿佛一个终于找到用武之地的战士,“那我明天就去找那几家手脚还算利索的大娘、大姐探探口风!就从……从张寡妇、五婶子先问起!看看她们心里啥想法,愿意接多少活儿?放心,我嘴上有把门的!”她拍着胸脯保证,疲惫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点生机。这既是行善,也是在危机四伏中打开一条可能的生存与财富积累的侧翼通道。
“行,这事儿你操办!”江奔宇爽快应下,又看向覃龙,“那你呢?”
覃龙挺直腰板:“我明天正好排班轮休,不用去运输站。老大你放一百二十个心!逃荒过来能走动的男人,我心里大概都有数。蛤蟆湾那地儿我也熟,晚上也能摸过去!明儿一早我就去悄悄透风,傍晚队长放工哨子一响,我就挨个去叫!保管把这头也张罗起来!”
一切似乎都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但那核心的“收成”问题,依然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江奔宇沉默片刻,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油灯下拉出长长的、来回晃动的黑影,瞬间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堂屋空间,带来一种压迫感。他几步走到墙角,那里靠墙放着一只颜色暗沉、毫不起眼的旧松木箱子,笨重、结实,上面挂着一把几乎生锈的老式铜锁。他摸出钥匙——那钥匙被他揣在最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带着他的体温——插入锁孔,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他掀开沉重的箱盖,里面没有华丽耀眼的金银财物,只有一些用油纸或布匹层层包裹的物件。他小心地翻弄了几下,从一堆泛着霉味的旧报纸包裹里,抽出几张折叠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质感粗厚发脆的牛皮纸。纸页微微发硬,带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那是几份非常特别的图纸。
借着桌上跳跃不定的昏黄灯
借着煤油灯的光,能瞧见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样——有带烟囱的厨房,有带窗户的卧室,甚至还有个方方正正的小间,标着“茅房”。这是江奔宇凭着后世的记忆画的别墅图纸,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新鲜劲儿。
“我那边房子按这个来。”江奔宇把图纸递给覃龙,指尖在“地窖”两个字上敲了敲,“材料不够就去镇上拉,钱不够跟我说——运输站仓库里堆着些旧木料,我想办法弄出来。”
覃龙捏着建造图纸,借着灯光眯着眼看,那些设计他见都没见过,却觉得心里亮堂了些,他重重点头:“我记着了。明儿一早就去跟后院山的那些男人说。”
许琪也接话:“那我明儿去跟那些女人透透风,就说凤儿想找几个人帮忙缝缝补补,管顿饭。”
“行了,就这么定了。”江奔宇拍了拍手,木桌上的碗筷震得叮当作响,“明天我还得出车去拉货,家里的事就靠你们多盯着。”
众人应了声,开始收拾碗筷。秦嫣凤端着碗往灶房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许琪帮着擦桌子,抹布在桌面上划着圈;
覃龙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落在地上,转瞬就灭了。
江奔宇最后吹灭了煤油灯。屋里顿时被 填满,只有月光从房梁的缝隙里漏下来,像根银线,落在他脸上。他摸黑走到屋檐下的床板旁躺下,床板硌得骨头生疼,却没半点睡意。
院墙后不远处房子传来邻居家孩子的哭闹声,接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