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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奔宇接过碗,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在满是污垢的脖颈上急剧地上下滚动,嘴角水线淋漓。他的目光顺着冯厂长的指尖扫过,掠过一张张汗水和泥污糊满的脸孔,那些脸上的神情只剩下麻木和脱力。他的目光在那座巨大的红砖山脉上停留了一瞬——那由九车、一万三千五百块砖堆成的庞大体积在夕阳中投下的巨大阴影,几乎要将整个砖场吞噬。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某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涩。随即,他猛地转身,探身进入那同样沾满红泥灰的巨大车斗内。再转回身时,手里多了一个被油浸透的深色粗布口袋。一股浓烈得有些突兀的、几乎令人胃部痉挛的腥荤油脂味道猛地从口袋里窜了出来,霸道地冲击着周遭弥漫的红砖粉尘气息。他解开袋口的草绳,露出里面那块裹在泛黄荷叶里的东西——
是三斤左右的肥膘猪肉。
猪皮在斜阳里呈现出一种异常诱人的油亮鲜红,细腻的油花纹理在光线里闪动,顶端肥肉最厚实的地方,甚至能看到脂肪凝固成半透明的晶体状态。那浓郁的荤腥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了所有在疲惫劳作中渐渐失活的心跳。附近正在弯腰搬砖的王老五,动作猛地一顿,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死死黏住了那块肉,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咂巴了两下,喉结疯狂滚动着。其他装卸工的目光也被这意外的荤腥猛地勾住,沉重的喘息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冯厂长,”江奔宇的嗓音因为连日烟尘和呼喊显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说的在理。”他将那沉甸甸的布袋子不由分说地往冯厂长怀里塞去,“今天跑完这趟就歇。这点油花,”他手指点了点那块肉,“给师傅们添个菜,添把火。辛苦了!”
“哎呀!这……这怎么使得!万万不行!”老冯的身体像是被那块肉烫到,猛地一颤。他那双小眼睛里爆射出极度的渴望,像饿狗看到带肉的骨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清晰的、类似吞咽唾沫的咕噜声,可双手却像被无形的绳子捆着,慌乱地向后缩退,脑袋更是摇得像拨浪鼓,带动的双下巴赘肉也跟着晃荡。“小同志!装车拉砖,这是咱红星厂的饭碗!是本分!是饭碗!哪能、哪能再让你给这个……这个……”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拒绝的话在喉咙里粘稠地滚动,显得无比艰难,又无比空虚无力。那目光却像被钉死在猪肉上一样。
铁牛最后一批砖被七扭八歪地塞进车斗,一个筋疲力尽的装卸工把最后一块红砖几乎是砸在垛顶,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江奔宇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箭步蹬上脚踏板,抓住冰冷的铁门把手。“呜——咔!”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车轮开始转动。
当拖拉机油腻腻的车身带着刺鼻的柴油味与滚烫的余温,即将与冯厂长擦身而过的瞬间,江奔宇甚至没有侧头看他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他,身形在庞大的钢铁骨架里显得精瘦而疲惫,却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般精准——他手臂猛地向后甩出!那力道又疾又猛!那块裹着油腻荷叶、沉甸甸的三斤肥膘,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线,划破暮色迷蒙的、飘着红砖尘埃的空气,带着风声径直飞向冯厂长油污斑驳的工装胸口!
老冯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他如同面对飞溅火星的砖窑工,下意识地伸手欲接!那油亮鲜红的诱惑近在咫尺!手指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荷叶粗粝的纹路和下方传来的温腻油脂感!可就在掌心几乎触碰到的一刹那,脑子里“不能要东西”的本能防卫警报骤然凄厉拉响!伸出一半的手像被火烧、被针刺般猛地缩回,肥硕的身体还笨拙地向后一扭想闪避!
下一秒,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块凝聚了一个家庭月余油水的珍贵肥膘,正呈自由落体之势朝着那满地混杂着砖屑和牲口粪便黑泥的地面砸去!
“哎哟!我的肉!”这一声惊叫甚至没经过喉咙,像是直接从被捏紧的心脏里挤出来的!
所有犹豫、羞赧、算计瞬间被砸得粉碎!求生的本能和对油腥最本真的渴望主宰了身体!刚刚还缩回的手如同闪电般向前一探,五指簸张,精准地、恶狠狠地向下一捞——
“啪嗒!”
那沉重油腻的布包,正砸在他那摊开、布满老茧和深深裂口的黝黑掌心里。
沉!
油乎乎,滑腻腻的!
滚烫的温度!从冰冷的荷叶缝隙渗出,死死地粘在他的皮肤上!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盐渍、生肉和动物脂肪气息的浓烈腥荤味,瞬间占领了他的每一寸呼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