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涛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环顾这并不十分宽敞的院子:“江哥,这……方便吗?太麻烦嫂子了。”
“麻烦啥?刚入秋,讲究那么多干嘛?听说前年冬天出车你不也在车头仓挤过板铺?我这车车头仓宽多了。”江奔宇边说边挽起袖子,“你坐着歇会儿,陪龙哥聊聊那跟车员的事。我去厨房整几个菜,今晚难得人齐,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顺便听你好好说说那李护士……啊不,说说那病人!”他不忘再调侃一句。
孙涛脸上的红晕刚褪下去点,又冒了上来,刚要解释那病人说话时给人的压迫感。江奔宇却已经走向灶房,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来对覃龙吩咐道:“龙哥,你好好听涛子讲讲运输队跟车员的具体门道,都要干些啥活?路上有啥规矩?尤其是暗中福利上的那些……咳,”他瞥了一眼秦嫣凤的方向,“那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别抱着金碗去乞讨。”
覃龙沉稳地点点头:“放心,老大。”他随即挪了凳子坐到孙涛旁边,掏出半盒香烟递过去,“涛子兄弟,抽烟!咱哥俩细唠唠。”
江奔宇则一头扎进了厨房。厨房里光线更暗了,灶膛里的火星子忽明忽灭。秦嫣凤跟了进来,把门口添茶续水的活计交给了刚刚进来看热闹的许琪。
很快,狭小的厨房里便响起了生活的交响曲:
笃!笃!笃!笃!——是厚实的菜刀在厚重的柳木砧板上快速而均匀地切着,声音沉稳有力。
啪!咔!——一个粗大的蒜子被刀背干净利落地拍裂开来,再被剁成滚刀块。
咚!咚!——劈柴斧砍在早预备好的树疙瘩柴火上,声音短促干脆。
哗啦啦————
是清澈的井水被舀进大铁锅,冲刷着锅壁。
叮铃哐啷——碗碟轻微碰撞的声音。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节奏变得高亢而热烈:
滋啦!——碧绿的菜叶子滑入烧得滚热的油锅,瞬间腾起大片的白色烟气,裹挟着浓烈的油香。
哧啦——!几勺红亮亮的红烧肉被倾倒入锅,肥瘦相间的肉块在油里剧烈地跳跃、收缩、上色,空气中瞬间溢满了令人垂涎欲滴、饱含油光的肉脂香气!
笃!笃!笃!笃!——锅铲贴着热锅底快速翻炒、拨动,与铁锅碰撞出节奏感十足的金属撞击声。
噗——噜噜——焖炖的汤汁冒着密集的小泡。
嘶——卤水锅里,咕嘟着的猪头肉、心肝肺翻滚着,浓郁的香料和酱卤味不可阻挡地弥漫开,霸道地盖过了其他所有气味。
随着傍晚的微风一阵阵地吹向院子,这混合着肉香、油香、酱香的浓郁味道,像无数只无形的小钩子,精准地袭向坐在堂屋说话的覃龙、孙涛,以及院子里玩耍的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孙涛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覃龙也悄悄咽了口唾沫。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端起面前的粗瓷茶杯,掩饰性地大口喝起已经凉透了的老茶婆——那茶水的寡淡滋味,此刻更显得厨房里的香味是多么勾魂夺魄。
厨房里,锅里最后一道清炒蔬菜也盛了出来。江奔宇看着案板上的菜基本齐了,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把,对正在往灶膛里塞最后一把硬柴的秦嫣凤说:“妞,行了,火焖着吧。你先出去招呼大家伙儿,把外面那张大点的矮桌支棱起来。大人一桌,娃娃们那桌小的就摆西屋窗根下边吧。估计那群调皮鬼也玩野了该回来了。”
“哎。”秦嫣凤应着,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草屑,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院子外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打打闹闹的声音,伴随着竹竿敲地的脆响,显然是刚从河里摸鱼或者打猪草归来。接着就听见秦嫣凤带着笑意的招呼声:“阿金!阿木!快去把手脸洗干净!别跟泥猴儿似的!阿静!去帮嫂子把西屋那小板凳都搬出来!阿丹,拿抹布把桌子擦擦!”
院子里顿时一阵忙乱的响动:板凳腿在青石板上拖动的刺啦声、孩子们光脚丫子啪嗒啪嗒跑来跑去的声音、用盆打水时的哗啦声……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很快,几个大点、更懂事的男孩女孩就蹬蹬跑进了厨房。
“姐夫!好香啊!”小舅子阿金吸溜着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灶台上的红烧肉。
“宇叔,我也来端菜!”覃龙的妹妹覃静,拿起粗布隔热垫,利索地去端那盘最大的红烧排骨。。
“我来拿碗筷!”其余的小孩子也争抢着去够碗柜架里的粗瓷大碗和毛竹筷筒。
一阵风卷残云般,刚出锅的热乎菜肴就被小家伙们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端了出去,分成了两桌:大人桌大碗盛装,色香味俱全;孩子们那桌碗小些,但分量也绝不少。
江奔宇擦了擦手,端起最后两碟小菜走出厨房。堂屋前的屋檐下,那张用厚实门板搭成的大矮桌已经围坐了覃龙、、孙涛以及帮小家伙们打饭的秦嫣凤。
旁边几步远,在挂着一串草药干的西屋窗外,一张更矮的小方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