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坐在窗前,指尖在琴弦上轻拨,琴声婉转,带着几分江南的柔媚,又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她唱着母亲教的歌谣:“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小燕子趴在桌上,托着腮帮子听得入迷。她不懂什么乐理,却觉得这歌声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口,让人心里又酸又软。“紫薇,你唱得真好听,比宫里那些太监唱的好听一百倍!”
紫薇停下琴,笑了笑:“只是随便唱唱。”
“才不是随便唱唱呢,”小燕子凑近她,“我听着心里怪怪的,好像……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不上来。”
紫薇知道,她或许是想起了大杂院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虽然穷苦却自由的时光。她轻轻拨了个音符:“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唱给你听。”
“好啊好啊!”小燕子拍手,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得偷偷唱,别让那个老妖婆听见,不然又要说你妖言惑众了。”
紫薇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说话,就见小邓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格格!宫女姐姐!皇上……皇上驾临了!”
两人都是一惊。紫薇连忙起身想把琴收起来,乾隆已经迈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唱得好好的,怎么停了?”他笑着看向紫薇,“朕在外面听了半天,这曲子很别致。”
紫薇脸颊微红,屈膝行礼:“惊扰皇上了。”
“无妨,”乾隆走到琴边,打量着这架古朴的七弦琴,“这琴不错,是你带来的?”
“回皇上,是漱芳斋里原有的。”
“哦?那你倒是会物尽其用,”乾隆饶有兴致地坐下,“再唱一首来听听,就唱你家乡的曲子。”
紫薇犹豫了一下,想起母亲常唱的那首《雨荷曲》,指尖便不由自主地落在琴弦上。琴声响起,比刚才更柔更轻,像江南的春雨落在荷叶上:“雨打荷叶响,风拂莲心香,君去无消息,相思比水长……”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的思念,唱到“君去无消息”时,尾音微微发颤,像有泪珠要滚落。
乾隆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眼神变得悠远。济南大明湖畔的雨,夏雨荷含泪的眼,那些被他尘封的记忆,竟被这歌声一点点勾了出来。他看着紫薇低垂的眉眼,那专注的神情,竟和当年的雨荷有几分重叠。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皇上,叫《雨荷曲》。”紫薇轻声道。
乾隆的心猛地一跳,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晃动:“你……你母亲教你的?”
“是。”紫薇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期盼,“皇上听过这首曲子吗?”
乾隆避开她的目光,干咳一声:“好像……听过类似的。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母亲,紫薇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娘是个很美的人,会弹琴,会画画,还会背很多诗。她总说,她的名字里有个‘荷’字,所以特别喜欢荷花。”
“她叫什么名字?”乾隆追问,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
紫薇张了张嘴,刚想说出“夏雨荷”三个字,就被小燕子在桌下踢了一脚。她猛地回过神,想起尔康的叮嘱,连忙改口:“我……我娘叫夏莲,大家都叫她莲姑娘。”
“夏莲……”乾隆喃喃道,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看着紫薇,见她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像被雨水打湿的花,心里竟生出几分怜惜。
“你母亲……过世了?”
紫薇点点头,眼圈红了:“去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还念着……念着家乡。”
乾隆沉默了。他不是铁石心肠,看着眼前这个才情出众又身世可怜的姑娘,想起自己那些未曾尽到的责任,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他放缓了语气,“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跟小燕子说,也可以……跟朕说。”
紫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抬头看他,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这是她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关怀,哪怕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哪怕这关怀带着怜悯,也足以让她心动。
“谢皇上。”她低下头,声音哽咽。
那一晚,乾隆没有走。他让紫薇弹了琴,看了小燕子涂鸦的画,听永琪和尔泰讲军营的事,甚至还和尔康讨论了几句诗词。漱芳斋里没有君臣之分,没有规矩束缚,像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温馨得让他舍不得离开。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太监来催了好几次,他才起身回宫。临走前,他看着紫薇,道:“朕看你字写得不错,以后就多帮小燕子练练字吧。朕会让人给你送些上好的笔墨来。”
“谢皇上恩典。”
乾隆走后,漱芳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
“我就说皇阿玛对你不一样吧!”小燕子拍着紫薇的肩膀,“他看你的眼神,跟看亲闺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