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测器“澄明号”的探照灯划破马里亚纳海沟边缘的黑暗时,林野正盯着主控屏上跳动的数据流,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操作台。屏幕中央,一片覆盖着棕黑色多金属结核的海床缓缓展开,结核表面附着的白色管状蠕虫随海流轻轻摆动,像极了他老家田埂上丛生的茅草——只是这片“茅草”,已经在深海寂静中生长了数百年。
“林队,结核密度达到每平方米12.7公斤,是目前探测到的最高值。”实习生小苏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按这个储量,星瀚矿业的报价至少能再涨三成。”
林野没接话,目光落在画面角落一处泛着微光的区域。那是热泉喷口,橙红色的热液在黑暗中形成羽状流,周围聚集着通体透明的虾类和紫色的嗜热菌群落。他想起三天前在联合国深海伦理委员会会议上,生物学家陈砚的话:“深海热泉是地球生命的‘避难所’,那里的生态系统每破坏一处,就可能永远失去一种未知的基因资源。”
这时,通讯器突然响起,星瀚矿业项目负责人赵凯的脸出现在副屏上,西装革履的模样与深海的荒芜格格不入。“林队,勘探数据怎么样?董事会那边催得紧,要是这片海床符合条件,下周就能启动开采设备吊装。”
“不符合。”林野的声音很平静,“这片区域距离热泉喷口仅2.3公里,属于《深海采矿伦理限制》划定的绝对禁采区。”
赵凯的笑容僵在脸上:“禁采区?林队,你是不是搞错了?上次咱们勘探的区域,距离热泉5公里都能通过审核,这次怎么突然严起来了?”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暗示,“你也知道,你们海洋生态研究所的年度经费,星瀚可是承担了20%。”
林野指尖一顿,想起研究所实验室里那些等待升级的设备,还有陈砚团队因经费不足搁置的深海生物基因组测序项目。但他更记得上周潜水器带回的样本——热泉附近的管状蠕虫体内,检测出一种能分解塑料的酶,陈砚说,这种酶或许能解决全球海洋塑料污染的难题。
“赵总,伦理限制里写得很清楚,热泉周边5公里是缓冲带,2公里内是绝对禁采区。”林野调出电子协议,将标注着“禁采红线”的条款放大,“而且这片海床的结核层下,探测到了密集的生物栖息地,开采会直接破坏它们的生存环境。”
赵凯的脸色沉了下来:“林队,别太死脑筋。所谓的‘伦理限制’,不就是你们委员会自己定的吗?稍微调整一下缓冲区范围,对生态没什么影响,却能让项目推进效率提高不少。”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事成之后,我私人给你和研究所各追加一笔‘科研基金’,怎么样?”
林野关掉通讯器,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想起十年前第一次乘坐潜水器下潜,当探照灯照亮那片布满结核的海床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深海的“宝藏”。直到后来跟着陈砚做生物调查,在热泉口看到那些在极端环境中蓬勃生长的生命,才明白深海真正的宝藏不是能卖钱的矿物,而是这些维系着地球生态平衡的脆弱系统。
第二天一早,林野带着勘探报告去了研究所顶楼的办公室。陈砚正对着显微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热泉虾的样本,看到他进来,头也没抬地说:“星瀚矿业的人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卡了他们的项目。”
“你怎么看?”林野把报告放在桌上。
陈砚放下显微镜,拿起报告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张生物分布图说:“你看这里,结核层下的沉积物里,有至少三种未被记录的微生物。如果开采设备一铲子下去,这些物种可能就永远消失了。”她顿了顿,“不过我也理解你的难处,研究所的经费确实紧张,上次你跟我提的深海生态数据库建设,还等着钱启动呢。”
林野沉默了。他知道赵凯说的是实话,星瀚的资助对研究所至关重要。但他更清楚,一旦开了“调整伦理限制”的口子,后续其他企业只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深海生态系统的破坏,将再也无法挽回。
“我想好了。”林野突然开口,“这片区域绝对不能开采。至于经费,我再去跟其他企业谈,实在不行,就先搁置数据库项目,优先保障生物研究。”
陈砚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其实昨天我已经联系了几家环保基金会,他们对深海热泉生态保护很感兴趣,或许能帮咱们解决一部分经费问题。”
就在这时,林野的手机响了,是联合国深海伦理委员会的紧急会议通知。他点开会议链接,发现赵凯也在线上,旁边还坐着几位西装革履的官员。
“林野研究员,星瀚矿业提交了申诉,称你在勘探过程中故意扩大禁采区范围,阻碍项目推进。”委员会主席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现在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认定该片区域属于绝对禁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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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深吸一口气,调出“澄明号”拍摄的视频,将热泉喷口和周边生物群落的画面投放到会议屏幕上:“各位请看,这片区域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