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未大亮,是一种清冷的灰白色。
陆青军他们是半夜才把县委书记和县长送回厢房休息的。
原来昨晚阿虎他们跟着赵老蔫他们三个就一同回来了,在另一间厢房歇下了。
炕烧得极热,陆青山睁开眼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后脑勺还带着宿醉后针扎般的钝痛。
但这一觉睡得极沉,身体深处的疲惫似乎被这滚烫的火炕烙得烟消云散。
他侧过头,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片温热的余温和妻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是有人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竹制的大扫帚划过厚厚的雪地,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沙沙”声。
陆青山撑着身子坐起来,宿醉带来的昏沉感让他眼前晃了一下。
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混沌的脑子里闪过昨夜酒酣耳热的片段。
张书记和刘县长赞许的笑脸,村民们端着酒碗质朴的敬酒,还有……林月娥搀扶自己时,那温柔的、带着一丝担忧的眼神,以及自己倒下前,贴在她耳边那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月娥……有你……真好……”
那句话到底是他醉后吐的真言,还是梦里的幻觉,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但心底那股被填满的暖流,却是真实无比的。
他正出神,隔壁厢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轻咳,紧接着是张新成书记略带笑意的说话声。
“青军同志,你们这小米粥熬得地道啊,外面可喝不到这个味儿。”
是张书记和刘县长起来了。
陆青山立刻清醒过来,掀开厚实的棉被下了地。
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激得他一个哆嗦,残存的酒意被这股凉气冲得一干二净。
“吱呀”一声,林月娥推门进来,端着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红糖姜水。
“醒了?快把这碗水喝了,暖暖胃,解解酒。”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嗔怪,但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心疼。
陆青山接过温热的搪瓷碗,粗糙的碗沿触碰着指腹,一股暖意顺着手臂一直暖到心里。
他仰头将糖水一饮而尽,辛辣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将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彻底抚平了。
“书记和县长起来了?”
“嗯,青军正陪着他们在堂屋说话呢。”林月娥拿起搭在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衣,伺候他穿上,“你呀,以后可不许喝那么急那么多了,看你昨晚醉的那个样子,跟个孩子似的。”
陆青山系着扣子,低头看着妻子为他整理衣领的纤细手指,那指尖因为常年劳作带着薄茧,此刻却让他心里一片柔软。
“知道了,听你的。”
两人收拾妥当,陆青军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哥,你醒了?书记和县长正夸咱们村的空气好呢,让咱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走,一起去。”陆青山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出了房门。
院门外,阿虎带着四个兄弟已经笔直地站着。他们就像五棵扎根在雪地里的沉默青松,任凭寒风呼啸,身形纹丝不动。看到陆青山出来,五人动作整齐划一,微微躬身。
“老板好。”
声音不大,却沉凝如铁。他们身上那股子与山村格格不入的悍然之气,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都压得凝固,但看向陆青山时,目光里却满是纯粹的敬畏。
陆青山冲他们颔首示意,一行人朝着食堂走去。
清晨的空气凛冽,深吸一口,感觉肺里满是冰碴子的味道,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新成和刘跃进正站在院子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被白雪覆盖的村庄。远处的山峦轮廓分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整个村子宁静祥和,又充满了破晓时分的生机。
“青山同志,起来了。”张新成笑着打了个招呼,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让书记和县长受累了,山里条件简陋,怠慢了二位领导。”陆青山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哪里的话。”刘跃进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能在山里睡上这么一个安稳觉,呼吸这么新鲜的空气,早上再喝一碗地道的小米粥,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享受啊!”
众人说笑着,一同走向食堂。
吃过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小米粥、大黄米面贴的饼子、自家腌的爽口咸菜,张新成和刘跃进便要告辞。
吉普车停在村口,发动机已经预热,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浓浓的白色尾气。
“青山同志,我们就先回去了。”张新成握住陆青山的手,用力摇了摇,眼神格外郑重,“你放手去干,县里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有什么困难,不要有顾虑,直接给我打电话!”
站在一旁的陆青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