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大院的厨房里,却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传出细微的声响。
林月娥要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窝里还带着他留下的余温。她心里没来由地一紧,猛地坐起身,掀开厚重的棉门帘一看,厨房那点稳定而温暖的灯光,像一颗定心丸,瞬间让她狂跳的心安稳了下来。
这么早。
她披上棉袄走过去,看到陆青山高大的身影正笼罩在灶台的烟火气里。他正熟练地往灶膛里添着蜂窝煤,铁锅里煎着金黄喷香的葱花饼,滋滋作响;旁边的煤气炉子上,一口小锅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小米粥香气混着烟火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在他身旁的矮凳上,还摊开着一张他亲手绘制的白山市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抚松、靖宇、长白好几个地方,旁边标注着“人参”、“鹿茸”、“林蛙油”等字样。
其中,在抚松县一个叫“万良”的小镇上,被他用红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旁边甚至还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叉。
前世,他出狱后跑江湖,听人说过,八十年代初,全国最大的人参集散地就在万良。那里不是市场,是江湖。有最地道的山货,也有最狡猾的“参耗子”和最心狠手辣的“把头”,是机会,更是吞得人骨头渣子都不剩的陷阱。他记得,前世有个叫张百岁的“参王”,就是从万良发家的,手段狠辣,黑白通吃。
“怎么起这么早?又在想事情?”林月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走过去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火钳,熟练地捅了捅灶膛。
“睡不着,起来给你们娘俩弄点吃的。”陆青山拍了拍手上的煤灰,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放在锅边的篦子上热着,声音温和,“咱们那院子还得再通通风,晾一晾里面的油漆味儿。就算是搬过去了,咱们还都在爸妈这边吃,人多热闹,爸妈也高兴。”
“嗯。”林月娥低头拨弄着炉火,火光映着她的脸,暖洋洋的,她轻声说,“都听你的。”
简单的对话,却透着一股历经风雨后,过日子的踏实和安稳。
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人围着八仙桌,热气腾腾。陆青山把一个剥了壳的煮鸡蛋放进小雪的碗里,小丫头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吃得小嘴瞬间哈着热气。
“小雪,”陆青山柔声开口,“爸爸妈妈今天要出趟远门,去东北的白山家里,办点事。”
小雪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嘴边还沾着一圈米汤,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嘴微微撅起:“又要走啊?”
“嗯,爸爸得去工作,给小雪挣钱买花裙子,买大肉包。”陆青山用手帕擦掉她嘴角的米汤,心中却涌起另一番思绪。
这趟白山之行,远不止是为二姐的市场铺路那么简单。那三个亿的美金是屠龙刀,但刀要在伦敦饮血,刀柄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星汉特产集市,就是他要打造的国内现金流引擎,是未来那场金融战役最坚实的后勤基地。在这里赚到的每一分利润,都是未来射向伦敦金融城那些饿狼的子弹。想到这,他心中对女儿的愧疚更深了。“还有二姑姑和妈妈也一起去,过几天就回来。”
听到妈妈也去,小雪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低下头,用小勺子戳着碗里的鸡蛋,声音闷闷的:“那……那好吧。爸爸你可要快点回来,不然金虎会想你的。你还要给我带山里那种酸甜的红果子吃。”
这小丫头,明明是自己想,偏要拉上金虎当挡箭牌。
陆青山心里又酸又软,摸了摸她的头:“好,爸爸答应你,一办完事马上就回来,给你带最好吃的山里红。”
送小雪去幼儿园的路上,小丫头一直紧紧牵着爸爸的手,小小的手掌攥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爸爸就飞走了。
到了门口,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跑进去找张骁玩,而是抱着陆青山的大腿,仰着小脸,无比认真地说:“爸爸,工作会不会有坏人?你要小心。”
陆青山的心像是被一只小手狠狠攥住,他郑重地点头:“爸爸会小心的。拉钩。”
“好,拉钩。”
父女俩伸出小拇指,郑重地勾在一起,大拇指盖了章。
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幼儿园,陆青山的心里,沉甸甸的,但也更加坚定了。
胡同口,两辆车已经发动了,一辆是陆青军那辆崭新的虎头奔,另一辆是给保镖坐的丰田越野车。在冬日灰白的晨光中,黑色的车漆反射着冰冷而昂贵的光泽,像两头蛰伏的猛兽。
陆青军、陆芳、林月娥已经坐在了车里。看到陆青山过来,陆青军立刻跳下车,殷勤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哥,上车!”
陆青山坐进车里前,目光与前面越野车驾驶位上的阿虎在后视镜里对上。阿虎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他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