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砚的短刀劈向笼门,木栓“咔嚓”断裂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阿侬踉跄着扑出来,膝盖砸在血冰上,溅起的冰碴带着股铁锈味——是刚流的血,她的筒裙早就被血浸透了,硬得像块冻板。
“这边!”林羽的铁链缠住个扑过来的祭司,往石壁上拽,那祭司惨叫着撞上去,怀里掉出本账册,在地上滑出老远,被谢明砚用火折子重新点亮的光映出几行字:“圣女祠祭品六,作‘莲神侍女’”“圣人庙书生五,作‘文运牺牲’”……最末页画着麒麟踏碎皇城图,旁边写着“莲家以天坛为爆点,联合京中余党,腊月廿三吉时炸坛,趁乱夺宫,复莲氏帝位,坛下埋火药万斤”。
谢明砚点亮火折子,囚牢里的景象让人倒抽冷气:墙角的木箱堆着兵器和伪诏,上面都盖着“莲”字金印,像一张张催命符;草堆里躺着几具尸体,有的还攥着未绣完的帕子,有的怀里抱着残破的书卷,想来是不肯屈服的;暗格里藏着张京中布防图,红笔圈着十几个城门,每个城门旁都写着“内应三人”,最末处标着“掌坛莲姑,吉时三刻点火”。
“这是他们的终局计!”林羽踹开个木箱,里面滚出个书生,正是阿砚,他嘴里塞着布,眼里的泪把脸上的血污冲成道道白痕,看见谢明砚手里的墨锭,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像头受了伤的孤狼。“他们要把我们和这坛场一起炸了,骗天下人说是天谴!”
大祝突然吹了声骨笛,牢门被撞开,几十个祭司举着刀冲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紫袍大祝,他脸上的“庄严”全没了,腰间令牌刻着“莲”字,刀光在火折子的光里闪着冷芒:“敢坏天命,让你们粉身碎骨!”
“阿虎!”牢口传来呼喊,王将军带着禁军撞开暗门,他的甲胄上还沾着雪,手里举着阿虎的令箭,“兄弟们,护坛!护天下!”阿虎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他抓起地上的短刀,往最近的祭司身上捅,刀没入半寸,他的手在抖,却把刀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拼了!让这些乱贼知道,百姓的天下,不是他们能炸的!”
笼里的人们被这声喊激得红了眼,阿侬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捡起地上的碎石,往大祝脸上砸去,血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在血冰上晕开片暗红的渍,眼里却亮得惊人——那是被欺压到极致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四)坛倾劫散
天快亮时,风雪停了,露出远处的紫禁城角楼,像浸在冰里的玉。禁军押着大祝和“少主”往外走,他们的胳膊被铁链锁着,胸口的麒麟刺青被雪水浸得发涨,眉骨的痣糊着血和泥,看着格外狰狞。阿侬被老祖母扶着,手里攥着那支骨簪,准备还给岩香的家人,她的指腹一遍遍摩挲上面的山茶花,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砸在簪子上,冻成小小的冰珠:“就想安安稳稳绣朵花……怎么就……”
莲禾蹲在天坛坛场的柏树林里,把那块刻着“莲”字的木牌扔进火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把木牌烧得蜷成黑团,灰烬被风吹得四散,像从未存在过。“烧干净了。”她看着禁军搬出那些伪诏和火药,堆在空地上一把火烧了,火焰里飘出的纸灰,混着真正的松香味,“假的天命,假的祭坛,都该碎。”
皇帝的告示贴在柏树上,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却字字清楚:“天坛坛场重设守卫,凡祭天仪轨皆由礼部亲掌,百姓可于吉日观礼,天下安定,谁也乱不了。”谢明砚站在坛场门口,看着人们在雪地里清理残迹,有的在修补被损坏的石阶,有的在掩埋牺牲者的尸骨,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们脸上,虽然带着伤,眼里却有了光——那是比任何“祭文”都实在的,天下太平的踏实。
阿砚抱着新墨锭,坐在临时搭的棚子里批注《春秋》,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他抬头对谢明砚笑,脸上的疤痕还没消,却像块被雪洗过的玉:“先生,史书会记下今天,记下这些不屈的骨头,也记下这世道终究是百姓的。”
风掠过天坛的柏树林,带着松脂的清苦和雪后的凛冽,真正的天,从不在祭坛的石缝里,在百姓的衣食里,在天下的安宁里。只要人心向好,再狠的阴谋,也挡不住人间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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