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摔在地上,撞翻了陶缸,陶麟脂溅得满地都是,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条扭动的银蛇。
谢明砚抱起吓傻的男孩(正是老役夫的孙子风娃),往窑外冲,却被从里间出来的莲陶堵住了路。她穿着件绣陶麟纹的素裙,左眉骨的黑痣与莲厉、莲铁如出一辙,手里把玩着个巴掌大的陶麒麟,麟眼的银白与“祭天陶麟”的如出一辙。“又是你这搅事的!我莲家的‘祭天礼器’,轮得到你管?”
“用孩童的骨灰烧陶麟,也配叫‘风调雨顺’?”谢明砚将风娃护在身后,冷声道。他认出那陶麒麟的纹路,与莲铁的铁麟、王麟的铜麟同源,只是把鳞甲换成了陶片,边缘打着个极小的“莲记”陶印——莲家的血网,竟织到了祭天的礼器上。
莲陶的脸涨成青灰,从袖中抽出柄陶柄匕首就刺过来:“敢坏我祭典,让你变成陶土,埋在天坛根下!”匕尖带着陶土的涩味,谢明砚瞥见匕首鞘上的“莲记”二字,与盐运司的铜锁、苏州的玉鞘如出一辙。
缠斗中,谢明砚撞翻了窑角的陶箱,里面滚出本账册,页脚画着小小的陶麟,翅羽数量对应失踪孩童的年龄,最小的那个才五岁,旁注着“骨殖细,宜调脂”。
“往天坛地道跑!”谢明砚拽着风娃往窑后冲,林羽的铁链缠住莲陶的腰,猛地往陶轮上撞。莲陶猝不及防,撞得头晕眼花,怀里的账册散了一地,被风吹进窑火,纸页上的“陶麟”二字在火光里蜷曲,像无数个哭泣的脸。
风娃突然指着窑壁的暗门:“我哥的工具在那!他藏了莲陶的账册……”谢明砚跟着他推开暗门,里面堆着四具孩童的骸骨,最上面那具的头骨被陶土裹得发灰,混在堆陶粉里——是被调进“陶麟脂”前的“料”。
(四)陶碎祭终
天快亮时,雾散了,天坛的晨钟敲响,惊飞了檐角的鹭鸟。
谢明砚将账册递给周御史派来的大理寺少卿,册上记着十个属风孩童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陶麟,鳞甲数量与年龄对应,像串浸血的陶珠。
“莲陶招了,她是莲家最后一个主事者,原想借夏至祭典用陶麟煽动民心,为莲家翻案,重拾权势。”林羽用铁链捆着莲陶的余党,链环上的陶麟脂在晨光里泛着银白,“老役夫带着杂役去地道救人了,说要把混在陶粉里的骨渣都筛出来,好好埋在天坛的柏树林,陪着那些守护祭坛的古柏。”
风娃抱着哥哥的竹风笛,跟着老役夫往库外走,小小的身影在陶屑堆里踩出浅痕,像株刚抽叶的柏苗。他突然回头,把那个纸风车塞进谢明砚手里:“先生,这是我哥扎的,他说风是自由的,不该被关在陶土里。”
谢明砚摩挲着纸风车的竹骨,指尖的温度仿佛能焐热陶土里的寒意。他望着库中被砸碎的“祭天陶麟”,碎陶上的银白被晨露冲净,露出青陶原本的灰青,像无数个终于卸下伪装的灵魂。
莲禾蹲在天坛的圜丘旁,把那块熏黑的“莲”字木牌埋进陶屑堆里,旁边摆着风娃的竹风笛、铁娃的小铁锤。“姐姐,风娃哥,你们看,祭天的云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被天坛的风送得很远,“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用我们的骨头烧陶麟了。”
皇宫的方向,传来礼炮轰鸣——谢明砚已下旨,将莲家所有余党流放三千里,天坛祭器库改为“孩童书院”,让获救的孩子在此读书,所用文具都刻着“问天”二字,再无麒麟纹。
谢明砚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农田,那里的农人正趁着好雨插秧,田埂上跑着追蝴蝶的孩子,风筝上画着无纹的白麟,是风娃教他们画的,说“这样的麟,才配跟着风跑”。
林羽解开铁链,链环在晨光里撞出清越的响,像在为这趟跨越数省、染透骨血的麒麟追查,敲起最后的休止符。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坛的柏树林,只有那只竹风笛被谢明砚攥在手里,笛孔的陶屑里还沾着骨渣,像颗终于落定的泪。天坛的柏叶在风里轻响,仿佛在低声吟唱:所有以骨血伪造的天命,终会被天道不容;所有被禁锢的童真,终会随着风,飞向自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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