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捏得发白,把谢明砚掌心里的旧伤都捏疼了。"那是'迷魂酒'!"老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两潭积满了沙尘的枯井,"是郎桀让人用血草的根酿酒,再混着娃们的血,洒在羊圈里......羊喝了就疯疯癫癫的,角上就长出字来......"
血草是草原上的毒草,茎汁殷红,牛羊吃了会抽搐,人要是沾了,皮肤会溃烂。谢明砚想起前几日看见郎桀的人往羊圈里泼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牧翁说的"迷魂酒"。
"他们说这是牧神显灵,"牧翁的声音突然发颤,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我亲眼看见啊......巴特尔家的小子,叫石头,才十岁,就因为偷喝了那酒,大半夜的直愣愣往狼窝里钻,他爹追在后面喊,嗓子都喊破了,那孩子就是不回头,最后被狼群拖进了山里,第二天只找着半只鞋......"
谢明砚低头的时候,脚边的沙砾突然硌得他生疼。他弯腰拨开一层浮土,心脏猛地一缩——是半块孩童的掌骨,骨头上还缠着几缕没褪尽的羊毛,想必是孩子被拖走时,死死薅住羊尾巴不肯放,硬生生被扯下来的。掌骨周围的草根泛着诡异的暗红,混着羊脂在指腹上凝成一层发腥的油膜,膻得像没熬透的羊油,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些字......真是用血画的?"谢明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昨日远远看见那只领头羊,双角上的"圣福"二字边缘总有些模糊,像是被风吹得要化开似的。
牧翁突然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里带着点碎牙。"可不是!我那孙儿羊生......"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往下淌,在下巴上冻成了细小的冰粒,"去年刚满六岁,就因为跟郎桀的手下说'羊角的字是用红水画的',就被......"
他说不下去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痰。
"他们把他绑在祭羊台的石柱上,"牧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手指,说要用'心头血'才能让字长在羊头上......羊生那孩子,平时摔一跤都要哭半天,那天却硬是没哭,只是瞪着眼睛看天,嘴里喊着'爷爷'......"
风突然又大了起来,卷着沙砾打在两人脸上,像是在替那些死去的孩子哭。谢明砚望着神羊坡深处的祭羊台,那里的石堆上拴着十几只披红绸的羊,绸带在风里飘得像无数只挥舞的手臂,又像是无数个孩子的冤魂,在半空中挣扎哀嚎。
他突然明白了,那哪里是什么牧神赐祥,分明是索命的幡旗。
"谢掌柜,"牧翁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谢明砚的肉里,"你是外乡人,不懂这里的黑。郎桀的心比狼还狠,他的叔叔在京里当大官,草原上的官见了他都得磕头。你别管这闲事,趁还没陷深,快走吧!"
谢明砚没说话,只是缓缓松开了紧握的羊鞭,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刀柄是用牛角做的,被手汗浸得发亮,里面藏着的东西,是他这次来草原的真正目的。
风还在刮,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哭,哭声里带着血的味道,飘在漠南草原的上空,久久不散。谢明砚望着祭羊台的方向,心里清楚,有些账,不能不算。
哪怕这草原的风再烈,沙再大,也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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