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姆将碗递到她嘴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怜悯:“傻娃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命真大。”
她喝了几口水,喉咙里的灼痛感减轻了些。
可脑子里依旧空空如也,像被人用布擦过一样,干净得可怕。
她看着老阿姆布满皱纹的脸,怯生生地问:“阿姆,我是谁啊?”
老阿姆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不记得了?唉,许是摔傻了。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你卓玛好不好?”
卓玛。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好像也可以,陌生又熟悉。
周围有溪流和大片的草地,她点点头,任由老阿姆将她扶起来,带回了不远处的毡毛小草屋。
那间草屋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陶罐,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阿姆说她是这片草原上的孤户,无儿无女,靠采药为生,平时会到周围的牧场去换粮食。
许是觉得她可怜,老阿姆对她极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她,夜里怕她冷,就把她搂在怀里睡。
卓玛的日子过得很简单。
每天跟着老阿姆去山坡采药,听她讲那些关于山神和精怪的故事。
她的记性还是不好,常常会忘记自己刚刚做过什么,可她却记得老阿姆的样子,记得草屋的味道,记得山坡上的小黄花。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直到四年后,老阿姆在一个雪夜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卓玛守在她的床边,哭了整整一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
老阿姆下葬后,卓玛独自留在草屋里。
可山坡的冬天太冷了,她没有足够的柴火,也没有足够的粮食。
有天夜里,她饿得实在受不了,走出草屋想找点吃的,却被几个路过的人贩子抓住了。
她像件货物一样被倒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那些人打她,骂她,骂她是个傻子,什么都记不住。
卓玛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默默流泪,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被卖到江南的时候,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买主嫌她笨手笨脚,打了她一顿,把她扔在柴房里。
卓玛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湖蓝色骑装的小姑娘,骑在雪白的马上,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
“我叫许怀夕……”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舅舅说,我是最厉害的……”
“怀夕,舅舅带你骑马…”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许怀夕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突然出现大量的记忆冲击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小翠鸟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膝头,歪着脑袋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阿香和阿蛮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方才那段画面太过震撼,他们甚至忘了该作何反应。
“原来……”许怀夕喃喃自语,指尖抚上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崖底撞击的钝痛,“原来如此。”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数细碎的画面涌了进来——
许铮牵着马绳教她骑马的样子,雪骢马温暖的鬃毛拂过脸颊的触感,夜里老阿姆递过来的那碗请客粥,还有柴房里那彻骨的寒冷……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被埋在地下的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许姐姐……”阿香的声音带着哽咽,“原来您……”
“我记起来了。”许怀夕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不论是那个襁褓里的小孩还是许明昭或者说现代的许怀夕都是她。
现代的许怀夕是沈云岫在二十四年前救他们时,她分散出去的三魂。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抚上自己的颈间。
那里的栀子花印记早已随着年岁的增长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可此刻在她的触摸下,却仿佛烫得惊人。
沈云岫消失前的眼神,许铮温柔的笑容,老阿姆布满皱纹的手……
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像一部漫长的电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对红绳和银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听到“舅舅”两个字时,心口会隐隐作痛。
原来她不是凭空出现的孤魂,她是许怀夕,是云州许家的大小姐,是沈云岫用性命护住的人,是许铮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妹妹。
“难怪……”许怀夕低声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