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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茶骨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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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里红头文件贴在祠堂照壁时,墨汁还没干透。“古茶脉核心区”的朱红大印正压在雷劈木方位。道夫爷爷拄拐点着“限期搬迁”四字,枣木拐杖敲得青砖地当当响:“三十年前赶我们下山炼钢,如今又赶人护树?”老人枯嗓劈裂,惊飞梁上孵雏的燕子。阿梨怀里双生锁片忽地发烫,银链子烙得锁骨生疼。

    茶商再进村时换了绸褂,后头跟着拿皮尺的测绘员。“茶博馆建在晒谷场东,您家老屋正占着中轴线。”软尺蛇似的缠住道夫家灶房门框。少年肩头茶枝纹猛抽新条,藤须“唰”地绞断皮尺。测绘员本子掉地,散出张蓝图——光绪年茶契的朱砂纹竟叠在新建场馆地基线上。

    暴雨前夜,道夫摸黑攀上雷劈木。茶刀刮开树痂新愈的皮,玉化木质里浮出婆婆的刻痕:“人脉断处茶脉生。”树脂混着血珠滴进树缝,整株老树突嗡鸣如钟。阿梨在祠堂偏殿煮药,药吊子“砰”地炸裂,汤液泼在省里文件上,蚀穿“搬迁补偿款”数字,裸出底下昭和年的机械图纸。

    迁坟队是踩着露水进山的。王金宝娘扑在祖坟前哭骂,铁锹却已撬开坟头石。道夫暴起夺锹,锹柄砸向青石碑时火星四溅——碑阴浮出程大勇的刻字:“毒井通脉眼”。迁坟队长冷笑挥手,挖掘机铲齿啃向坟茔那刻,阿梨腕间菌丝暴长缠住履带,生生勒出光绪年地契的鱼鳞纹。

    日头最毒时,道夫跪在祖坟裂口处捧骨殖。曝晒百年的指骨触到他胸痂,茶枝纹突绽金花,花蕊里钻出条碧青小蛇,顺少年臂骨游进陶瓮。阿梨递水囊的手擦过他肘弯,道夫浑身一颤,瓮中蛇影映在她瞳仁里——竟是婆婆笔记里画的茶脉龙形。

    小周带来的茶博馆沙盘搁在八仙桌上。道夫指尖点着微型雷劈木:“树根底下是万人坑。”满座哄笑中,少年突然扒开衣襟。胸痂尽褪,茶枝纹已盘踞成青龙状,龙尾缠腰龙首锁喉,鳞片纹路拼出整座梨山的等高线。茶商手中紫砂壶“啪”地炸裂,滚水浇在沙盘上,塑料树苗竟融出人骨形状。

    暴雨冲垮新坟那夜,道夫抢出半坛骨殖奔逃。闪电劈亮山涧时,脚下一滑,陶瓮脱手滚落。阿梨扑身去接,两人在泥浆里撞作一团。骨殖撒了满怀,道夫肋骨硌着阿梨心口,少年胸膛的龙纹突暴金光,泥水里散落的指骨竟颤动着聚成龙形骨架。

    祠堂断炊三日,道夫进山寻野薯。腐叶堆里扒出块硬物,竟是半扇锈透的机械齿轮,齿缝卡着片靛蓝布料——与当年芳丫头学生装同色。少年以石砸齿,铁锈剥落处显出新刻字:“丙辰年封脉机”。背齿轮下山时,道夫肩肉被铁棱割破,血浸靛布竟浮出东京茶学所的徽标。

    驻乡书记拍桌喝令拆祠那日,道夫肩扛齿轮闯进会场。铁疙瘩“哐当”砸在规划图上,齿轮孔正套住茶博馆泳池位置。“毒脉在这!”少年撕开靛布裹着的血手,掌心茶脉纹与齿轮锈迹严丝合缝。阿梨突然挥剪割辫,乌发掷进齿轮孔,发丝遇铁锈嗤嗤作响,腾起的青烟凝成婆婆遗书:“以发代骨,锁脉归元。”

    迁坟队再动工时,道夫跳进坟坑。锄尖触到青石板那刻,山涧忽传来闷响。阿梨奔至崖边,见南坡新夯的田埂尽裂,茶苗随泥流滚滚而下。少女腕间菌丝垂落沾地,裂缝里突窜出茶根缠住她脚踝——却不是拖拽,反将她拽离塌陷的崖沿。

    晒谷场夜审持续到月偏西。道夫被按跪在碎石上,茶商举着基因报告叫嚣:“他血液含变异茶毒!”小周突然拔U盘插进投影仪,屏幕闪出婆婆的东京学籍档案——配偶栏“山守林”三字旁,血指印叠着道夫爷爷的印章。满场死寂中,祠堂梁柱轰然坍落半角,尘烟里裸出光绪年的婚契木匣。

    道夫挣开桎梏冲进废墟,十指扒出血找到木匣。匣中婚契裹着缕灰白发,发梢系着褪色红绳。少年将红绳缠腕那刻,胸腹龙纹突游动起来,鳞片开合间掉出百颗茶籽。阿梨俯身去拾,发辫扫过道夫渗血的膝头,茶籽遇血便生须扎根,顷刻在碎石缝里蔓成青网。

    晨雾漫过晒谷场时,省纪委车队碾着茶苗进村。道夫倚着半坍的祠堂墙,看阿梨给新栽的茶秧浇水。少女弯腰时颈间银锁滑出衣领,“茶”字沾了泥水,在曦光里亮得像泪。

    “给。”道夫突然递过红绳缠的齿轮。阿梨指尖触到铁锈,机械齿纹突化作茶脉图烙进掌心。少女吃痛缩手,道夫慌忙来抓——两副茶脉纹相触那刻,晒谷场所有裂缝里的茶苗暴长三尺,青叶托着露珠,映出省纪委带走茶商时,那人皮鞋碾碎茶芽的残影。

    残阳染红断梁那刻,道夫在灶膛煨野薯。阿梨借着火光补他挂烂的蓝布褂,针尖挑开后背破口,棉絮里忽地掉出张糖纸——印着东京塔图案的玻璃纸,与婆婆笔记里夹的那张严丝合缝。

    “林溪给的...”少年将糖纸按进火炭。青烟腾起凝成少女虚影,枯指点着雷劈木方向。阿梨腕间菌丝忽垂落沾地,新裂的墙缝里钻出并蒂茶花,一朵瓣刻“山”字,一朵蕊藏“茶”纹,在穿堂风里厮磨着点头。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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