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像兄长一样的男人,至今孑然一身。他把所有的热情和生命都燃烧给了顾远和赤磷卫,从未为自己考虑过分毫。顾远看着他眼角的细纹,看着他鬓角不易察觉的几丝霜白,心中的愧疚如同毒蛇噬咬。战场无情,刀枪无眼。他不能让墨罕再去冒险!他必须给他一个“家”,一个根!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欠墨罕的!
“石洲不重要吗?!”顾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目光如电,“清洛刚生产,??儿尚在襁褓,虚弱不堪!石洲商会,是我们的钱袋子和耳目!城中数万百姓,是我们的根基!更有那么多势力,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还有…”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阴冷,“内部未必干净!银兰这个女人,行踪诡秘,心思难测,晁豪虽然没查出来,但是就我感觉,绝对有鬼!彭汤伤未愈,难当大任!留守石洲,护住我的命脉,震慑内外一切魑魅魍魉!墨罕,此任之重,关乎此战胜败,关乎我顾远身家性命!除了你,我还能信谁?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顾远的话语如同重锤,字字敲在墨罕的心上。他张了张嘴,看着顾远眼中那份沉甸甸的、近乎托付生死的信任,看着那不容反驳的决绝,所有的不甘和战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他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那道贯穿面颊的伤疤抽搐了几下,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岩石般的承诺。他右手重重捶在左胸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属下…遵命!墨罕在此立誓,石洲在,夫人公子在!石洲破,墨罕必先战死于此!”
看着墨罕眼中那深沉的失落和依旧毫无保留的忠诚,顾远心中五味杂陈。他用力拍了拍墨罕宽厚如山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早已暗中交代晁豪和邹野、史迦:动用一切力量,在五毒教乃至整个石洲城中,物色品性贤淑、胆大心细、最好还能有些身手的适龄女子。不拘出身,只要德才兼备,能真心待墨罕好!一旦发现合适人选,不惜钱财和筹码,务必促成!他要在他凯旋归来时,看到墨罕身边,站着能温暖他余生的那个人!这是他作为兄弟、作为主帅,欠他的安稳。
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顾远坚毅的侧脸和墨罕沉默如山的背影。石洲的夜,在无声的调动与深沉的守护中,缓缓流淌。前线的烽烟与后方的温情,如同命运交织的经纬,在这座黄河岸边的孤城里,悄然铺开。
夜幕,再次笼罩石洲。内室的烛光,比往日更加温暖柔和。
乔清洛靠在床头,看着顾远坐在灯下,用他那染过血、握过刀、也炖过汤的手,执着紫毫笔,在一张素白的宣纸上,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书写着。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心中早已了然。离别在即,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不想哭,不想让他带着牵挂和担忧踏上战场。她只是静静地、贪婪地看着他,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最深的地方。
顾远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那是一首诗。
《别妻书》
塞云压城角声寒,孤骑将辞意阑珊。
忍看娇妻初月貌,恐惊稚子梦中安。
烽火连天家国事,柔情似水两心缠。
愿化北斗悬永夜,照卿无恙待我还。
笔锋刚劲中带着难掩的柔情,字字句句,皆是临别的不舍与承诺。愿化北斗,长照卿安。乔清洛默默读着,泪水终于还是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锦被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她接过那张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汲取到上面残留的他的温度。
顾远坐到床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心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他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吻在她光洁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等我回来。”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乔清洛用力点头,将脸深深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南门前,气氛肃杀。
三十名赤磷卫精锐,连同王畅、祝雍等各部挑选出的少量核心骨干,已披挂整齐,静候在晨雾之中。战马打着响鼻,不安地刨动着蹄子,金属甲片在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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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一身玄甲,猩红的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城门内府邸的方向,那里有他此生最大的牵挂。他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