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霸听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幽州困境的曙光,连连点头:“妙!顾公子此计大妙!那…契丹阿保机和那逆子呢?”
顾远眼中寒光一闪,手指转向北方:“至于耶律阿保机这头豺狼…哼!他以为躲在草原王庭,扶持个傀儡,就能高枕无忧,坐收渔利?做梦!”他语气带着刻骨的仇恨,“耶律洪痕德堇可汗对我有知遇之恩,临终前曾密托于我,务必扶持其幼子继位,承袭汗位正统!阿保机弑君篡位,倒行逆施,乃我契丹叛逆!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赵霸心头一跳:“阿保机对我,亦是百般猜忌,层层掣肘!此番他派来石洲的使者,不日便将抵达!名为贺喜,实为监视!正好!”顾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便借机与他们周旋!假意逢迎,套取情报!阿保机在草原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亦有反对之声!顾某在契丹经营多年,自有门路!定会寻机挑起其内斗,制造混乱!让他耶律阿保机后院起火,自顾不暇!”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赵霸,带着一种托付重任的郑重:“赵兄!你回去禀告刘帅!稳住!一定要稳住!首要之务,便是集中力量,牢牢摁死刘守光那个逆子!只要幽州内部不乱,阿保机便无机可乘!契丹那边,自有我顾远替刘帅分忧!我会不断将探知的契丹动向、阿保机内部矛盾等情报,通过可靠渠道送达幽州!只要刘帅撑过此劫,待朱温、李存勖两败俱伤,阿保机后院起火之际,便是刘帅重整旗鼓,甚至…反攻契丹,一雪前耻之时!”
顾远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鼓点,敲打在赵霸的心坎上。清晰的分析,可行的路径,强大的盟友承诺,以及对契丹内部的深刻了解和刻骨的“仇恨”…这一切都完美契合了赵霸的认知和期望。尤其是顾远表现出来的对契丹内部矛盾的熟悉和对阿保机的深仇大恨,更让赵霸深信不疑——这顾远,果真是耶律洪可汗的忠臣!是契丹内部反对阿保机的重要力量!是幽州天然的盟友!
赵霸激动地站起身,端起酒碗,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顾公子!高义!赵某代我家大帅,谢过顾公子大恩!公子放心!赵某回去,定将公子之言,一字不差禀告大帅!幽州上下,必与公子同心协力,共抗契丹狗贼!摁死刘守光那个逆子!”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胡须流下,豪气干云。
顾远亦举碗相陪,眼中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他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番“肺腑之言”彻底点燃、热血沸腾的武夫,心中毫无波澜。刘仁恭?不过是他抛给阿保机和李存勖的一块带血的肥肉。摁死刘守光?幽州内斗得越狠,流得血越多,才越能吸引豺狼的目光,也越方便他顾远从中取利!
“好!赵兄爽快!”顾远放下酒碗,脸上重新堆起豪迈的笑容,“我已命人在此备下薄酒,为赵兄和诸位兄弟接风洗尘!石洲虽偏僻,美酒管够!赵兄务必尽兴!”
接下来的宴席,气氛更加热烈。顾远刻意放下身段,与赵霸及其带来的燕山卫军官们推杯换盏,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谈吐豪迈,对军旅之事也颇为了解,甚至能说上几句契丹部落的粗话,更让赵霸等人引为知己。酒酣耳热之际,赵霸几乎将顾远当成了生死兄弟,对顾远安排的“偏僻”住所再无半分不满,反而觉得此地隐蔽安全,正是密谈要事的好地方。
夜色渐深,赵霸等人被灌得酩酊大醉,由人搀扶着下去歇息。顾远脸上的豪迈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他独自走到院中,夜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微醺的脸颊。
“蠢货。”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赵霸的信任,刘仁恭的绝望,都将成为他棋盘上最锋利的刃。他望向幽州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刘仁恭在得到“希望”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疯狂镇压刘守光,与契丹势力彻底撕破脸皮的场景。也仿佛看到了阿保机被幽州这块肥肉吸引,忍不住伸出爪牙,最终与同样觊觎此地的李存勖迎头相撞的画面。
“阿保机…李存勖…”顾远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你们想要的幽州,我给你们准备好了。只是这饵食,带着剧毒,就看你们…谁先被毒死,谁又能…撑到最后了。”他转身,玄色的身影融入驿馆深沉的黑暗之中。石洲的夜,静得可怕,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席卷北地的腥风血雨。而幽州,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推向风暴的最中心……
后几日,石洲城北,与城南聚源商号的刻意低调不同,一座名为“云台”的驿馆显得格外肃杀。青石垒砌的高墙比别处厚实三分,门前守卫虽着常服,但那股子剽悍精干的劲头,以及腰间鼓鼓囊囊的轮廓,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皮革、牲口和草原汉子特有的汗味,混合着北地早春尚未散尽的凛冽寒气。几匹神骏的契丹战马拴在院中,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吐着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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