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驸马爷身形也算挺拔,穿着宝蓝色暗纹锦袍,本是风度翩翩的样貌,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他微微弓着背,脸上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僵硬得比哭还难看。恒安公主每说一句,他的头就点一下,频率快得几乎要晃晕人眼,活脱脱一个犯了错被先生训斥的学童。
“噗嗤……” 沈梦澜一个没忍住,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她凑近秦婉兮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地说:“小姐快看!恒安公主殿下这训夫的架势,可比咱们在宫里见的那些老嬷嬷厉害多了!啧啧,驸马爷这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看来上次‘请’进宫‘帮忙’的教训,还没消化完呢。”
秦婉兮的目光从远处那对引人注目的夫妇身上收回,转而落在沈梦澜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带着一丝审视,慢悠悠地开口:“你不去请个安吗?我可听说了,你之前能进宫,似乎多亏了这位恒安公主殿下的‘提携’啊。” 她的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促狭。
沈梦澜脸上的笑意瞬间冻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秦婉兮,那双总是带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冷意和怨怼,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点尖锐的讽刺:“提携?公主殿下,您是指她飞速把我送进宫,然后让皇后娘娘她老人家再飞速把我送进掖庭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那段经历显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一提就疼。
秦婉兮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冷意,只是轻轻扬了扬下巴,眼神依旧平静:“过程如何且不论,你就说,最后,你有没有因此进宫吧?” 她精准地抓住了结果。
沈梦澜被噎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炮仗,那股憋屈和不甘瞬间化作了反击的利刃。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秦婉兮面前,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但那笑容却淬了冰,带着十足的挑衅和一种“要下地狱大家一起”的狠劲儿:
“哈!”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像小锤子敲在秦婉兮的心上,“依您这高明的逻辑,公主殿下,您岂不是更应该去给恒安殿下磕个头、道声谢,好好说上几箩筐感恩戴德的好听话?”
秦婉兮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沈梦澜会如此反击。
沈梦澜根本不给秦婉兮插话的机会,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如刀,直刺秦婉兮:“要不是我‘有幸’被恒安殿下‘提携’进了宫,又在掖庭那鬼地方挣扎着爬出来,最后混到了能在陛下身边说上几句话的位置。”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秦婉兮骤然变化的神色,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重磅炸弹:
“您以为,您——林婉兮小姐,能这么顺顺当当地被陛下收为义女吗?”
就在这时,远处茶楼门口的恒安公主似乎终于结束了训话,正欲登车。她那双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眸子习惯性地扫过街景,不经意间,目光便落在了僵持着的秦婉兮和沈梦澜身上。她显然认出了秦婉兮——虽然对方换了常服,做了些掩饰,但那通身的气韵和熟悉的轮廓无法完全掩盖。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秦婉兮身边那个穿着侍女服饰、气质却截然不同的沈梦澜时,恒安公主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心思细腻如恒安公主,几乎立刻就从两人之间那凝固般的氛围、秦婉兮脸上未褪的震惊、以及沈梦澜眼中尚未收敛的尖锐中,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暗流涌动。她更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人此刻出现在宫外,以主仆身份掩饰,显然是不想暴露行踪。
恒安公主素来温和,不愿给人难堪,更不想在此时此地贸然上前,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或让她们陷入尴尬。她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她没有惊讶,没有探究,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认出”她们的神情。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只停留了极其短暂而自然的一瞬,眼神温和依旧,仿佛只是随意掠过街边两个寻常女子,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疏离。
随即,她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极其自然地微微侧头,对身旁的驸马低声说了句什么,便优雅地抬了抬手,示意侍女扶她上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姿态雍容依旧,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寻常”感,仿佛她们真的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不值得她这位公主殿下多投注半分注意力。驸马爷巴不得赶紧逃离,忙不迭地跟着上了车。华丽的马车很快平稳地驶离,没有惊起半点尘埃。
恒安公主那温和却彻底的“无视”,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抽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空气。那无声的、善解人意的回避,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我看到了,但我不打扰,你们请自便。
“好了,陪了你这么久,我们该分道扬镳了,朝堂流言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陛下他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既然收了你当义女了,就不会再变了,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