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气氛比预想的更为凝重。秦济端坐御案后,开门见山,为议题定调,语气比之前更加审慎:
“今日召诸卿前来,专议宗室封爵厘正之事。核心有二。”他目光扫过众人,“其一,乃是王卿前奏,言及太祖皇帝恩典隆厚,破格敕封多位亲王之女为公主。此恩泽,朕心感念。然,依本朝《宗藩礼制》,亲王之女当封郡主,郡王之女当封县主,此乃定制,维系天家尊卑伦序。
今观成都、天府、绵竹,乃至栎阳、长安、蓝田诸位公主封号,确与定制有违。此非先帝之过,乃时势特恩。然礼法既立,当求其正,长久逾制,恐损朝廷纲纪,亦令后世无所依循。”
“其二,”秦济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追忆与决断,“亦是朕深思之处。太祖朝中,数位王妃应得之封赏未能尽如礼法。尤以蜀王妃为甚,其位份至今仍仅为郡夫人,远低于其王妃身份,更低于其女之公主尊位,此情此景,于情于理皆不合,令亲者痛而观者惑。
朕意已决,当借此厘正公主封号之机,一并对太祖朝遗留之此类封爵予以拨乱反正!重点,在于正其位、显其荣,同时,对诸位公主之封号,依制调整,使其名实相符,尊卑有序。”
秦济的意图非常明确:这是一次覆盖多支宗室、涉及两代人的大规模“正名”行动。
王安石依旧是最坚定的支持者,他肃然起身:“陛下圣虑深远!礼制乃国之梁柱,不可倾颓。今陛下欲正本清源,一举理清两代积弊,实乃社稷之幸!臣以为,当严格依《宗藩礼制》行事:
两位有开国之功的亲王的王妃,蜀王妃、桓王妃,应进国夫人,此后宗室中亲王妃皆为郡夫人,如于国有宫,陛下可酌情封赏。
成都、栎阳、等诸位公主,其封号一律按制降为郡主。此为名正言顺,合乎祖宗法度。唯如此,方能彻底理顺尊卑,杜绝今后再起争议!” 王安石的方案是彻底执行礼法,王妃升,公主降,一刀切。
司马光眉头紧锁,他主管中书,更清楚这会引起多大的波澜,最主要的事情是,这是王安石提出来的:“陛下,王相公所言,于礼法上固无错谬。然此事实在牵涉太广!先前收回骤然尽削其爵,恐令诸王府人心惶惶,怨怼滋生,非宗室之福,更恐伤及陛下仁德之名。
臣以为,为王妃正位,势在必行,此乃彰显陛下孝悌仁厚之举,无人可非议。然于公主封号或可特旨保留其‘公主’尊称,以全太祖恩泽及诸王体面,但在实际禄米、车驾、属官等仪制上,按郡主规制供给?此乃‘名实分离’之权宜,虽未尽善,然可平稳过渡,减少震荡。”
一个折中而务实的方案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诸卿所虑,皆是为国分忧,朕心甚慰。”秦济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礼法不可废,此乃根本。王妃正位,刻不容缓!着礼部、宗正寺即刻详议蜀王妃应晋位份及相应仪制,务必使其尊荣匹配,三日内将章程呈上。”
他首先敲定了王妃升爵这个无争议且能赢得人心的部分。
“至于公主封号……”秦济目光扫过众人,重点在李恪非这个礼部侍郎和宗正寺卿身上停留了一下,“礼法所定,亲王女为郡主,此乃定制,不可长久违背。然,太祖恩泽,诸王亲情,朕亦深念。”
他顿了顿,字斟句酌:“成都、天府、绵竹三位公主,深明大义,曾有自请之举,孝心可嘉。其封号,当率先依制改为郡主,以为宗室表率!其原有俸禄、待遇……可暂维旧例一年,以示体恤,一年后按新制执行。” 这是对蜀王一脉的最终决定:名实皆降,但有缓冲期。
“至于栎阳公主、长安公主、蓝田公主……”秦济的语调变得更具弹性,“其‘公主’尊号,念及太祖特恩及诸王情面,可暂时保留。然其禄米、仪仗、属官等一切待遇,自即日起,严格按郡主规制供给!宗正寺需严格核查,不得逾矩!此乃‘名’存‘实’正之策。待日后再观情势,徐图彻底厘清。” 这是对其他王府的妥协:保留“公主”虚名,但削夺所有超规待遇,先做到“实”合礼法。将最难的“名”的问题暂时搁置,以换取推行阻力最小化。
“王卿,”秦济看向王安石,“礼部需即刻着手修订《宗藩礼制》细则,将亲王女封郡主等定制明文重申,并拟定未来公主封授之严格规条,杜绝后患!”
王安石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他追求的是礼法秩序的根本确立,王妃正位、蜀王一脉公主封号实质降格、其他公主待遇降至郡主标准,并着手修订《宗藩礼制》杜绝后患——这四点核心目标均已达成。虽然栎阳等公主保留了“公主”虚名,但名实分离本身就是对逾制的否定,且皇帝明确表示“徐图彻底理清”,这已是巨大的胜利。他躬身道:“陛下圣明!礼法昭彰,纲纪可期。臣领旨,即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