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济找到了李恪非,颇有兴趣地向李恪非打听道:“李爱卿,听说你家千金喜爱打马赌牌?如此奇女子,不带进宫让我见识见识吗?”
“这,陛下,小女年方八岁,还未明事理,算什么奇女子?陛下还是不要见了,我听说皇后从民间收进宫一个刘小娘子,那才是奇女子。”
秦济听了李恪非的推脱,非但没有打消念头,反而兴致更浓。他捋了捋修好没多久就又疯长的胡须,故意提高了声调:“哦?八岁?八岁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马赌牌?这还不算奇女子?李爱卿啊李爱卿,你这是藏着掖着,怕我抢了你家的千金小姐不成?”
李恪非额头冒汗,连连摆手:“陛下言重了!小女不过是……是臣教女无方,一时顽劣,当不得‘奇女子’之称!那都是坊间误传!误传!”
此刻的李恪非恨不得把“误传”两个字刻在脑门上,顺带着把向秦济告密的神秘人做成小人在心里用钢针扎了一万遍来解恨。
“误传?”秦济拖长了调子,显然不信,“我可是听说了,令千金牌技了得,小小年纪便有大家风范。李爱卿,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藏着掖着不让我开开眼?” 他故意顿了顿,带着点戏谑,“你怕令千金进了宫,把我这后宫上下的月钱都赢光了去?”
这话一出,旁边的苏辙差点没憋住笑,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袖口。李恪非更是哭笑不得,一张老脸臊得通红:“陛下取笑了!小女那点微末伎俩,怎敢在御前献丑!更遑论赢钱。”
“诶,无妨无妨!”秦济大手一挥,兴致勃勃,“朕就想看看这八岁的‘赌神’是何等风采!就这么定了!明日……不,今日!今日午后,你便带令千金进宫来!我在御花园的临水轩设个小宴,正好也让皇后见见这位‘奇女子’!就这么说定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根本不给李恪非再推辞的机会。
皇帝的命令李恪非自然是要听的,但是预防针李恪非还是要打的,他说道:“陛下执意如此,臣也不好不遵陛下的令,只是小女生性跳脱,若是有什么御前失仪的事情,还请陛下见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无碍,你看旁边这个苏子由,平时干的御前失仪的事情还少吗?我哪一次追究过?更何况是一个小娃娃。”
旁边躺着也中枪的苏辙对这个时不时拿自己开涮的皇帝也是真没辙。
李恪非的心沉甸甸地坠了下去,皇帝金口玉言,这事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他只能硬着头皮,躬身领命:“臣遵旨。臣这就回府准备。” 那“准备”二字,说得是百般滋味,更像是回去给女儿紧急“训诫”。
看着李恪非步履沉重地退出殿门,秦济心情大好,仿佛刚得了件新奇玩具。他转头看向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辙,玩心又起:“子由舅兄,看看人家李爱卿,为女儿操心成什么样?你这当爹的,是不是也该多上点心?”
苏辙一脸无奈,拱手道:“陛下教训得是。不过臣那几个不成器的犬子,怕是连打马牌的边儿都摸不着,更别提让陛下‘开眼’了,倒省了臣这份提心吊胆。” 他这话半是自嘲,半是替李恪非分忧,巧妙地暗示了皇帝此举给臣子带来的压力。
秦济哈哈大笑,浑不在意:“提心吊胆做什么?我是老虎不成?不过是见见奇才,解解闷罢了。”
李府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李恪非几乎是飘着回来的,脸色灰败。夫人王氏见他这般模样,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陛下召见何事?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李恪非长叹一声,颓然坐下,将御花园临水轩之约和盘托出,尤其强调了皇帝那不容置喙的态度和“奇女子”、“赌神”的戏谑称呼。
“什么?!”王氏惊得几乎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让清照进宫?去见陛下?还是因为打马赌牌?!”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八岁的女儿,因为玩牌被皇帝点名召见,传出去成何体统?万一御前失仪,后果不堪设想!
“千真万确!”李恪非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几分,兴致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夫妇俩的目光齐齐投向正在窗下临帖的小小身影——八岁的李清照。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衫子,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握笔的手腕虽纤细却极稳,正聚精会神地临摹着《兰亭序》,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安静得像个玉雕的娃娃。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小人儿,前几日在汴河边的棋牌社里,凭着一手精妙的打马牌技,赢了几个半大少年,引得路人围观喝彩,更不知被哪个多嘴的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清照!”王氏声音发颤地唤道。
李清照闻声搁下笔,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解:“娘亲?爹爹回来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