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嗖——嗖嗖嗖!”尖锐的破空声撕碎了死寂!不是一支两支,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如同夏日骤起的狂暴冰雹!无数黑影带着死亡的尖啸,从浓稠的墨色里激射而出!那是黄祖的箭阵!霎时间,栖息在古木高枝上的夜枭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惊起,扑棱棱地尖叫着乱飞,翅膀拍打枝叶的“扑喇喇”声响成一片,更添了几分阴森混乱。
“嘿!”孙坚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身子猛地一矮,几乎贴着地面向前蹿出。那柄饮血无数的古锭刀在他手中瞬间活了过来,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光幕!“当!当!当!”刀锋精准地磕开一支又一支夺命的箭镞,金铁交击的脆响密得如同当年钱塘江上撼天动地的潮信,连绵不绝,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这节奏,这搏命般的韵律,竟无比熟悉地撞回他的胸膛。
就在他格开又一簇攒射,正要旋身劈向左侧箭矢最密集处时,刀势猛地一顿——古锭刀那沉厚的刀身,竟死死卡进身后那棵老树一个碗口大的、扭曲虬结的树瘤里!糟了!这个念头刚闪过脑际,一股冰冷刺骨的剧痛已从左胸炸开!
“噗嗤!”一支刁钻到极点的冷箭,从最不可能的角度,最幽暗的角落,如毒蛇吐信,狠狠钻透了他胸前冰冷的铁甲!巨大的冲击力顶得他踉跄着向前扑去。
“呃啊——!”孙坚牙关紧咬,血沫子瞬间呛满了喉咙,铁锈般的腥气直冲鼻腔。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可那双虎目,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比箭镞更骇人的凶光!他竟看也不看那透胸而出的箭杆,左手闪电般抓住胸前箭杆露出的短短一截,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白羽箭杆竟被他硬生生折断!只留下带倒钩的箭头深深嵌在血肉之中。紧接着,他爆发出裂石穿云般的怒吼,声震林樾:“江东孙文台在此!鼠辈安敢——!”这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傲,正是他纵横沙场、令敌胆寒的标记!
他根本不顾那致命的创口正随着他的动作汩汩涌出温热的鲜血,猛地拔回卡死的古锭刀,赤红的征袍如同一面燃烧的战旗,裹挟着猎猎风声,悍然向前卷去!那袍角扫过地上丛生的、带着尖刺的蒺藜,“嗤啦嗤啦”被撕扯出刺耳的声音。他整个人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浑身浴血的狂狮,拖着那支折断的箭,拖着奔涌而出的生命,以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猛扑!
这不顾一切、以命搏命的冲锋,竟硬生生逼得那些隐在暗处的伏兵骇然失色!好几处树影草丛后,传来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甚至隐约能听到兵刃慌乱刮擦树干、脚步踉跄后退的窸窣响动。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他们这些猎手一时胆寒!
孙坚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像波浪一样起伏晃动,视线开始被大片大片的血色模糊,浓重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一波地漫上来,要将他吞噬。他拄着古锭刀,沉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刀子,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滚烫的血沫。祖茂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那张平日里刚毅的脸此刻因巨大的惊骇和悲痛而扭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公!主公!”
弥留之际,孙坚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回光返照般亮了一下。他死死攥住祖茂的手臂,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扯向腰间——那枚象征统帅之权、冰冷沉重的青铜虎符,被他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狠狠扯断系绳!虎符带着温热的体温和孙坚指间黏腻的血,被塞进祖茂手中。
“告…告诉策儿…”他的嘴唇剧烈翕动着,声音却细若游丝,被呼啸灌入林间的猛烈山风瞬间撕扯得粉碎。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是未尽的重托?是不灭的雄心?还是对稚子深沉的挂念?风过林梢,呜咽如泣,再无人能听清。
祖茂只觉手中那虎符重逾千钧,冰凉的青铜上沾满了主公温热的血。他眼睁睁看着孙坚眼中最后那点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那曾经撑起江东一片天的雄壮身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地向后倒去,轰然砸在冰冷的山岩和枯叶之上,激起一片尘埃。
“主公——!”祖茂的嘶吼带着泣血般的绝望,响彻岘山密林,却唤不回那已逝的英魂。他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主公手中至死未曾松开的古锭刀。那刀,竟深深插入了主公身侧一道狭窄的岩缝之中,刀身兀自嗡嗡震颤不休,发出低沉悲鸣,如同为主人奏响最后的挽歌,又像是不甘的咆哮,欲再饮敌血!这一幕,那赤血染透的征袍,那至死屹立不倒的刀,那弥散天地间的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