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双目赤红,左手死死攥着半块玉珏,右手食指在席子上抠出了深沟——那正是虎头湛金枪的枪杆粗细。
羌医赶来施针时,马超突然清醒了片刻。他盯着帐顶的蛛网看了半晌,喃喃道:\"当年在成都,先主赐我锦马超的称号...咳咳...你们说,许昌城的曹丕小儿...咳...会不会也听过这个名号?\"话音未落,帐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牛皮帐幕\"哗啦啦\"作响,二十丈外的箭楼传来守军惊呼:\"北边起狼烟了!\"
马超闻言竟要起身,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亲兵们慌忙来扶,却被他一把推开。染血的亵衣滑落,露出满背的伤疤——有剑伤、枪伤、箭伤,还有去年腊月被魏延试新弩时误伤的十字疤。最深的那道从左肩斜劈到右腰,是建安十九年与夏侯渊在陇右厮杀留下的。
踉跄着走到帐口时,马超突然回头。浑浊的眸子扫过案头蒙尘的虎头枪,枪缨上还沾着去年在阳平关斩杀的曹将王双的血。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露出被药汁染黄的牙齿:\"这杆枪...该配上'铁骑'...\"
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向前栽倒。亲兵们冲上去时,发现将军右手仍死死指着北方,食指深深插进冻土。军医掰开他左手,掌心的玉珏碎末混着血水簌簌落下——那是先主所赐,原是一对,另一块在诸葛亮处。
弥留之际,马超听见此起彼伏的\"将军\"呼喊,却觉得声音越来越远。恍惚间有双手给他披上大氅,那针脚分明是亡妻杨氏的手艺。耳畔响起建安十四年的西凉长调,十万铁骑的蹄声震得大地发抖。他想起昨日新兵说的那句\"将军,该出'杀'了\",嘴角竟扯出个笑纹。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成都武担山下,先主执他之手说\"孟起当为朕扫平北疆\"。此刻他忽然明白,那年诸葛亮在五丈原夜观星象,为何突然掩面痛哭。
\"臣等正欲死战...\"马超用尽最后气力喊出这句,却见帐帘突然被狂风掀起。北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后半句话散在风里,成了建兴六年某张卡牌上未写完的台词。帐外值夜的士卒都说,将军咽气时,那杆立在女墙上的虎头枪突然自鸣,声如龙吟,惊得三十里内的战马齐齐跪地。
次日清晨,张嶷在整理遗物时发现,染血的《出师表》残卷上,有人用玉珏碎末在\"汉室倾颓\"四字旁补了行小字:\"西凉锦马超,愿为先锋\"。阳光照在血玉粉上,恍惚间竟泛出丝缕金芒,恰似那杆虎头湛金枪破空时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