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涎?入脑?我死死盯着他,头痛带来的狂躁几乎要将理智撕碎:“汝……有何法?!”
华佗枯瘦的手,缓缓探入那青布囊袋。再取出时,掌中托着几样器物。不是药草,不是金针。是——斧!凿!锯!皆是精钢打制,小巧玲珑,却寒光凛凛,刃口在殿内烛火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冷芒!还有几柄形状奇特的薄刃小刀,细如柳叶,锋锐无匹!
“需,”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以利斧劈开头颅,显露风涎所在,再以此利刃,细细剜除。此涎去,则痛立止,神思清明,或可……延寿十载。”
“开颅?!!”
整个大殿的空气瞬间凝固!两侧的甲士,连呼吸都停滞了!侍立的宦官,面无人色,几乎瘫软在地!阶下的文武,更是骇然失色,如同听到了最恐怖的魔咒!
劈开头颅?剜除脑髓?!!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剧痛、惊骇、以及瞬间引爆的、深入骨髓的猜疑与暴怒的洪流,轰然冲垮了所有堤防!开颅?!在这铜雀台?!在这我曹操的眼前?!用这些寒光闪闪的斧凿?!!
目光死死钉在华佗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上,钉在他手中那几样散发着死亡寒光的器具上!赤壁的烈焰仿佛在眼前重燃,华容道的泥泞再次裹住双脚!关羽那双空洞的丹凤眼!无处不在的背叛!无处不在的杀机!这老儿!他定是受人指使!定是刘备!是孙权!是他们派来的刺客!假借医病之名,行弑杀之实!乘吾病弱,取吾性命!
“呵……呵呵……” 压抑的、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冷笑,从我喉间挤出。我缓缓站起身,扶着冰冷的王座扶手,每一步都踏在疯狂跳动的神经之上,走向阶前。额角血管突突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奇异地让眼中的杀意更加炽烈!
终于,停在华佗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平静的眼眸深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剧痛和猜疑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汝——” 我猛地指向他手中那寒光闪闪的斧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欲乘吾病,取吾命乎?!!”
“拿下!!!”
炸雷般的怒吼撕裂了死寂!
“诺!”两侧如狼似虎的甲士早已按捺不住,猛扑而上!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扭住华佗枯瘦的双臂!那装着救命器具的青布囊袋被粗暴地打落在地!
“哗啦——!”
囊袋口散开!里面滚落出的,并非只有那几件寒光闪闪的斧凿。更多的,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细如牛毛、闪烁着柔和金光的金针!数百枚!如同金色的麦穗,散落在冰冷刺眼的金砖地上,发出细碎而清脆的撞击声,滚动着,跳跃着,映照着殿内煌煌的灯火,也映照着华佗瞬间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眼神。
他没有挣扎,没有辩解。任由甲士将他如同破麻袋般拖离地面,拖向殿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那双眼睛,在身影即将消失在殿门阴影中的最后一瞬,似乎极其复杂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悲悯?有嘲弄?还是……一种洞悉命运后的彻底释然?
金色的针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兀自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漳水。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打着旋儿,呜咽着向东流去。两岸的垂柳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枯黑虬曲的枝干,如同无数只绝望伸向灰暗天空的鬼爪。风,带着河水的腥气和初冬的凛冽,刮过空旷的河滩。
一座新坟。黄土尚新,堆得如同巨大的斗,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枯柳的阴影之下。没有墓碑,没有祭品,只有寒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坟茔上打着旋儿,发出萧索的呜咽。坟前翻开的泥土,呈现出一种刺眼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赭红色。
我孤身立于坟前。身后,是肃立的、面色复杂的曹丕,以及几名沉默如雕塑的贴身侍卫。曹丕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方沉重的锦盒。盒盖微启,露出里面一方四寸见方、螭龙盘踞、青玉温润的印玺——魏王玺。象征着无上权柄,也凝聚着无数人的野心与鲜血。
风,卷起我玄色王袍的下摆,带来刺骨的寒意。目光从那方冰冷的玉玺上移开,掠过曹丕年轻却已显出深沉的脸,最终落回眼前这座巨大的、沉默的新坟。华佗……那双平静的眼,散落一地的金针,被拖入黑暗的身影……还有,那深入骨髓、日夜不休、如同附骨之疽的剧痛!开颅……或许……真能止痛?延寿?这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了一下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不!不能想!这天下,这江山,这铜雀台,这魏王的冠冕……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哪一个不是用背叛和杀戮铸就?仁慈?信任?那是通往坟墓最快的捷径!宁教我负天下人!这念头如同冰冷的铁水,再次浇灌进灵魂深处,带来一种扭曲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