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已经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她缓缓走出,步履沉静,对着钟懿盈盈一拜。
“婉莹,见过先生。”
而后,她直起身,目光扫过一脸惊慌失措的老管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福伯,我信先生。我,随他走。”
“小姐!”老管家急得快要顿足,“您三思啊!此事非同小可,钟公子虽是好意,可这般私自离京,若是被朝廷发现,便是私逃!罪加一等啊!您……您不能拿自己的清白和性命开玩笑!”
崔婉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又带着些许凄然的笑意。
“福伯,你觉得,如今的崔家,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吗?”
她轻轻反问,一句话便让老管家哑口无言。她复又看向钟懿,眼中是全然的信赖。
“先生算无遗策,行事必有深意,绝不会无的放矢。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毕竟,他是她的老师。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她信他。
钟懿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心中微动,脸上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纠正那声“先生”。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立刻出城。林守禄的眼线,遍布京城。”
“好。”崔婉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老管家吩咐,“福伯,我走之后,你再去禀报母亲。告诉她,女儿不孝,先行一步,待风波平定,自会回来侍奉膝下。”
她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闺房。
片刻之后,再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青色男装,长发高高束起,用一顶布帽遮掩。
背上,是一个小小的行囊。
英姿飒爽,竟不输男儿。
老管家呆立原地,看着小姐决绝的背影,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对着钟懿和钟鼎深深一揖。
“二位公子,我家小姐……就拜托了!”
钟懿郑重点头,随即带着二人,循着原路,再次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出。
院内,只剩下老管家孤零零的身影。
他怔立良久,才颤颤巍巍地转身,走向后院夫人的卧房。
当他将消息禀报给那位自出事后便日日垂泪、以泪洗面的崔夫人时。
崔夫人那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猛地睁大,喉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身子一软,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
……
京城郊外,官道之上。
四匹骏马正迎着晨风,向着青州方向疾驰。
“驾!喔吼——!”
钟帆兴奋得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发出狼嚎般的叫声,少年人的意气与自由,在这一刻挥洒得淋漓尽致。
钟懿勒住缰绳,与他并行,眉心微蹙。
“钟帆,收敛些!官道之上,人多眼杂。还有,小心别从马上摔下去!”
“嘿嘿!”钟帆得意地一扬马鞭,在马臀上轻轻一抽,胯下骏马长嘶一声,跑得更快了,“懿哥儿,你就放心吧!论骑术,这京城里的小子,就没一个是我对手!绝掉不了链子!”
他那张扬的模样,看得一旁的钟鼎直憨笑。
钟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管他,转而放慢了些速度,与另一侧的崔婉莹并肩。
“崔小姐,还受得住吗?”
长途奔袭,对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而言,绝非易事。
崔婉莹的脸颊因疾风而泛起红晕,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明亮。
她闻言,粲然一笑,仿佛驱散了所有的疲惫。
“钟公子,莫要小瞧了婉莹。这点颠簸,还撑得住。”
钟懿点了点头,心中对她又高看一分。
此女心性之坚韧,远超寻常女子。
崔婉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终于还是忍不住,迟疑地开了口。
“钟公子……我爹爹他……在大理寺狱中,一切可还好?”
自从那日,她的大哥崔烈被钟懿带走后,便再无音讯,她心中早已生出万千猜测。
今日钟懿又冒险将她带出,她愈发觉得,事情的背后,远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钟懿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深邃,他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轻笑。
“放心。崔大人他很好,比你想象的,还要好。”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至于其他的,恕我暂时不能多言。”
崔婉莹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
她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如新月入怀。
“有钟公子这句话,婉莹就放心了。”
……
与此同时。
京城,大理寺,天字号大牢。
这里是全大渊朝最森严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