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最后一箱货物入舱。阮文禄蜷缩在煤堆旁“打盹”,袖口滑出半截粉笔,在煤块表面画出:
↑←:明早航向西北。
⊕:船钟显示六点启航。
粉笔灰混入煤渣,他抬脚碾碎痕迹。起身时“无意”踢翻一桶沥青,黏稠液体蜿蜒成箭头,直指左舷炸药区——这是给阿山的最后预警。东岸竹林响起夜枭啼叫,三长两短。阮文禄嘴角微翘,把竹笠扣回头顶。朱利安号的汽笛撕裂夜幕,而死亡已如附骨之疽,潜藏于船舱深处。
红河太平省至安世河段,朱利安号的烟囱喷出比七月更浓的煤烟,仿佛要将整条红河染成墨色。三艘武装驳船呈三角阵型拱卫左右,船头架设的哈奇开斯37mm速射炮始终指向两岸。甲板上,外籍兵团士兵每隔两小时轮换岗哨,他们的勒贝尔步枪刺刀雪亮——上校杜邦严令:“任何靠近船只百米内的竹筏,无需警告,直接击沉。”
底舱的苦味酸炸药被铁链与浸水棉被层层包裹,四名工兵手持电压表24小时监测湿度。船长室新增一台马可尼电报机,滴滴声与轮机轰鸣交织成死亡的协奏曲。
10月3日,鹰嘴峡。三艘舢板被铁索串联,载着二十名越南囚犯驶向峡谷。法军少尉雅克举起喇叭:“黄皮猴子们!游过去检查礁石!”囚犯们脖颈拴着浮标,被迫跳入激流。暗礁割开第一人的脚踝,血雾刚泛起,了望塔的探照灯骤然点亮。“左岸竹林有反光!”炮手怒吼。速射炮喷出火舌,将半片竹林削成碎渣——事后发现那不过是一面被遗弃的铜镜。囚犯全数溺毙,但法军成功绘制出新暗礁坐标。
10月5日,黑水村。“岸上有炊烟!”观测员尖叫。朱利安号的侧舷机枪骤然开火,将茅草屋撕成絮状。十名士兵冲上岸,刺刀挑起还在抽搐的渔民:“说!游击队在哪?”老妪紧搂孙儿的尸体,蘸血在泥土画出讥讽的笑脸。骑兵队长布歇一刀斩断她的手腕,转头对村庄泼洒煤油。火焰中,法军抢走三十担稻米和五名少女——她们被铁链锁在驳船底舱,哭声夜夜渗进红河。
10月7日,三叠湾。河面浮满祈福水灯,原是越南中秋夜祭。上校杜邦却冷笑:“伪装爆炸物的把戏。”速射炮轰碎数百盏莲灯,法军新型炸药试验品紫色火药将整片河湾染成毒荧。一艘载着歌妓的画舫误入禁区,船头琵琶女还在吟唱《南国哀歌》。外籍兵团用燃烧弹将其点燃,士兵们举着香槟欢呼:“看!东方蝴蝶的翅膀在火里多美!”
10月8日,北圻红河断龙闸峡谷。此处河宽骤缩至28米,两岸石灰岩壁高耸如鬼牙,暗流裹挟着上游漂来的浮尸。
10枚自制“竹筒水雷”内部填充法国军用硝化甘油,外层包裹竹篾与铁丝网,固定在闸口两侧礁石,触发线连接岸边芦苇丛。50名游击队员持贝蒂埃M1890卡宾枪,每4人一组,交替掩护,占据河道两侧岩缝,Mle 1892转轮手枪作为备用武器。20名死士携带1887年型米尼耶手榴弹(摩擦引信)与自制的竹制燃烧瓶(内装椰子油与火药),埋伏于闸底浅滩。
护航的“秃鹫号”炮舰舰长勒布朗(Leblanc)上尉举着望远镜观察两岸的动静,船舷两侧架设的哈奇开斯机枪随时等待他的命令进行射击。但众人都未发现暗流中的水雷触发线。
朱利安号驶入闸口,船头劈开浑浊河水,螺旋桨搅动暗流。伪装成渔夫的爆破手阿山割断最后一根隐蔽的芦苇触发线,水雷在船底炸开。65mm钢板被撕开3米裂口,锅炉房进水,三根烟囱折断两根,法军惊呼“天杀的河神!”秃鹫号的速射炮向两岸扫射,炮弹炸飞三名埋伏的游击队员,阿山的右腿被弹片削去,仍死死按住发烟筒误导法军瞄准。
四名越南死士嘴含芦管潜至河心,用铁钩将伪装成浮木的米尼耶手榴弹卡进护卫船螺旋桨。左翼驳船传来闷响——五枚手榴弹被叶片撞击引爆,苦味酸炸药引燃船体。法军尖叫着跳河,却被河面漂浮的1892防御型手榴弹(绊发引信)炸成碎肉。
贝蒂埃M1890卡宾枪的8mm子弹撕裂晨雾。游击队每组4人交替射击,1人开火,2人装弹,1人投掷手榴弹。卡宾枪在缺乏训练的越南游击队员手中无法精准打击法军水兵,只能进行漫无目的的压制。法军虽然训练有素,但65mm野战炮因船体倾斜无法校准,越南潮湿气候导致的润滑油凝固造成哈奇开斯机枪屡屡卡壳。军官们指挥士兵排成白刃战队列预防越南游击队员跳帮,同时集火射击正在泅渡接近的越南人。河中不时冒出团团血雾,而甲板上列队的法军士兵也不时在岸上的排枪声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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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些游击队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