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月光被乌云啃得残缺不全,像一块被啮咬的酥饼。老管家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猫腰摸进撷芳院西侧的地窖。朽木梯子发出\"咯吱\"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锈蚀的琴弦上,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灯笼光晃过蛛网密布的墙角时,几个半人高的柏木箱子映入眼帘,箱盖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却在边缘处露出被擦拭过的痕迹。
\"打开!\"老管家声音发颤,带着压抑的怒火。家丁们合力掀开箱盖的瞬间,珍珠翡翠的光泽刺得人睁不开眼,一串东珠项链从箱内滑落,在霉土上滚出一道流光。最上面那叠田契边角露着\"镇国将军府\"的朱红印鉴,正是三年前突然\"遗失\"的那批,印泥的颜色依旧鲜艳,像凝固的血。
\"老奴就知道!\"老人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戳在箱壁上咚咚作响,仿佛要将满腔的愤怒都砸进木头里,\"将军拿命换来的家产,竟被这毒妇藏在这种地方!\"他想起将军出征前嘱托的话语,眼眶瞬间红了。
话音未落,地窖门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柴擦划的声响。老管家猛地吹灭灯笼,带着家丁躲到木箱后,屏住呼吸。火把光亮起时,柳氏尖利的嗓音划破黑暗,像指甲刮过玻璃:\"催什么催!等沈微婉那小贱人一死,这些东西还怕不是你的?\"她说话时,火把光照在她扭曲的脸上,法令纹里嵌着灰垢,显得格外狰狞。
沈若柔的声音带着贪婪,比平日尖细了几分:\"娘,我听说七皇子最近总往汀兰院跑...万一他...\"
\"七皇子?\"柳氏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木箱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等我用砒霜解决了沈微婉,再把这些东西运出去,咱们去南方买个庄子,比在这看人脸色强百倍!\"她踢了踢木箱,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墙角的老鼠窜出洞口。
老管家在暗处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掌心沁出冷汗。突然,头顶传来瓦片轻响,一把镀铜钥匙\"当啷\"掉在柳氏肩头,那钥匙正是沈微婉故意放在窗沿上的假钥匙。
\"谁?!\"柳氏吓得火把脱手,火舌舔到墙角蛛网,瞬间腾起蓝烟,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老管家趁机带人冲出,账册拍在木箱上发出巨响,像一声惊雷:\"柳氏!私藏家产,意图谋害嫡女,你可知罪?\"
火把余烬中,柳氏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群,又看看地上那把熟悉的镀铜钥匙,腿一软瘫在霉土上,发髻上的银钗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沈若柔尖叫着去抢老管家手中的账册,却被家丁死死按住,发髻上的金钗掉在珠宝箱里,与珍珠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像一曲绝望的哀歌。
汀兰院内,沈微婉听完春桃气喘吁吁的汇报,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青瓷底与桌面碰撞出清响,茶盏里的残茶晃出边缘。\"押到正厅去。\"她站起身,月白色襦裙扫过地面,\"我倒要听听,柳氏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正厅内,柳氏披头散发地瘫在地上,发髻上的抹额歪到鼻尖,翡翠护甲断了两根,露出里面粗糙的指甲。她看见沈微婉进来,突然挣扎着尖叫,声音嘶哑:\"老管家!你敢以下犯上?我可是将军府的二爷遗孀!\"
\"遗孀就能私藏家产?\"沈微婉将一叠账册摔在她面前,纸页翻飞间露出柳氏克扣中饱的记录,每一笔都签着她的名字,\"就能买砒霜毒害嫡女?\"账册摔在地上,惊起一阵灰尘。
柳氏盯着账册上自己的签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脸上的脂粉被汗水冲花,露出蜡黄的皮肤。沈若柔却突然挣脱家丁,披头散发地扑向沈微婉,指甲几乎要挠到她的脸:\"是你!都是你算计我们!你这个贱人!\"
沈微婉侧身避开,春桃眼疾手快地按住沈若柔,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门框都在轻颤。七皇子萧煜穿着常服大步走进,腰间玉带扣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手中明黄圣旨被风扬起一角,卷轴上的龙纹栩栩如生。
\"本王奉陛下旨意,查将军府贪墨案。\"他目光扫过地上的柳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如鹰,\"看来,本王还是来晚了些。\"
柳氏听到\"圣旨\"二字,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被旁边的家丁掐住人中才勉强醒转。沈微婉上前一步福礼,却听见萧煜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调侃:\"这波'请君入瓮',倒是比上次'痒裙'更妙。\"
她抬眸看他,却见他眼底映着烛火,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认真。\"那是自然,\"沈微婉挑眉,玉簪在鬓边轻颤,簪头珍珠晃了晃,\"也不看看是谁教的。\"她说话时,脸颊微微发烫,幸好烛火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