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之始,若想立意高远,必先有澄澈的初心与破局的勇气。屈原在《离骚》中写下"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以千里马自喻,立志为家国开辟前路。这种初心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价值选择。北宋名臣范仲淹年轻时在应天书院苦读,寒冬腊月用冷水洗面提神,有人送来美食,他却婉言谢绝:"一旦享受了美味,将来怎能再吃苦?"正是这份"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初心,支撑他在仕途上始终以民生为念,最终成为一代贤相。
善始的关键,在于拒绝平庸的诱惑,敢于为理想立高标准。王羲之七岁学书,十二岁研读《笔说》,成年后更是"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他若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临摹,或许能成为普通书家,却难有"书圣"之名。正如《文心雕龙》所言:"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真正的开端,必然伴随着对卓越的执着追求,这种追求能让人在起步时就站在更高的格局上。
然而,现实中许多人误把"开端"等同于"起点",以为有了想法便是开始。殊不知,没有行动力的初心只是空想,没有使命感的起步终将迷失。明代思想家吕坤曾说:"做一件事,就要全副精神注在此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善始者,既要心怀"致君尧舜上"的宏愿,更要迈出"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第一步,让初心在行动中生根。
若说善始是点燃火炬,善终便是让火焰持续燃烧。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说:"我们重复做的事,决定了我们是怎样的人。"这种重复,正是善终所需的持恒。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屡遭贬谪却始终笔耕不辍,从"大江东去"的豪迈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达,他在颠沛中完成了4800余首诗词的创作,最终成为宋代文学的巅峰。他的成就,不在一时的才情迸发,而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
善终的过程,往往是与人性的弱点正面交锋。《论语》记载,孔子在陈绝粮,弟子们饿得站不起身,子路忍不住抱怨:"君子也会陷入困境吗?"孔子回答:"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真正的坚守,正是在困境中依然保持原则。明末清初的顾炎武,在明朝灭亡后拒绝仕清,遍历北方各地,实地考察地理民情,耗时二十余年写成《天下郡国利病书》。他在《日知录》中写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份担当不是口号,而是用半生光阴践行的承诺。
面对中途的诱惑与干扰,善终者需要"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的定力。唐代书法家怀素以草书闻名,年轻时为求深造,千里迢迢从湖南到长安拜师。当看到京城的繁华时,他没有沉迷其中,而是在寺庙里苦练书法,用秃的笔堆成了"笔冢"。这种定力,让他在艺术之路上始终前行,最终与张旭并称"颠张醉素"。正如《道德经》所言:"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把终点当作新的起点来对待,才能在漫长的征程中保持清醒。
遗憾的是,世间多的是"功败垂成"的故事。项羽破釜沉舟大败秦军,却在鸿门宴上妇人之仁,最终垓下被围,自刎乌江;李自成起义军攻入北京后,将领们迅速腐化,从"均田免赋"的义军沦为骄奢的权贵,最终政权覆灭。这些教训无不印证: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接近终点,越需要警惕懈怠与傲慢。
善始与善终,从来不是割裂的两端,而是相辅相成的整体。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强调认知与实践的统一,善始善终正是这种统一的生动体现。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历时二十七载编撰《本草纲目》,既要在开端时立下"身如逆流船,心比铁石坚"的志向,又要在过程中克服"穷搜博采,芟烦补阙"的艰辛。他亲自上山采药,亲尝百草,纠正前人谬误,最终完成这部药物学巨着。这种从始至终的投入,正是知行合一的典范。
善始善终需要建立内在的节奏,避免急功近利。《周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地运行有其规律,人生行事亦需有度。清代学者戴震十岁时读书,私塾先生教《大学章句》,他不满足于表面解释,反复追问"朱子何以知道如此",直到先生无法回答,承认"此非童生所及"。这种不急于求成、务求甚解的态度,让他最终成为清代考据学的代表人物。真正的坚守,不是盲目蛮干,而是在持续中找到平衡,在坚持中积蓄力量。
现代社会的快节奏,更考验善始善终的能力。有人追求"速成",学技能浅尝辄止,做事业见异思迁;有人沉迷"流量",为短期利益放弃长期目标,为表面光鲜牺牲内在价值。这些行为看似抓住了机会,实则在不断消耗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