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静默却浩大的建设风暴,在村外那片原本荒僻的土地上席卷开来。
高高的、带着螺旋状锋利倒刺的铁丝电网,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龙,沿着新划定的基地边界严密地缠绕、耸立,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将整个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电网之内,原本低矮的砖混结构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敦实厚重的钢筋混凝土堡垒,外墙刷着灰绿色的防化涂层,没有一扇多余的窗户。
基地唯一的主入口,是两扇厚度惊人的铅灰色合金大门。门禁处,不再是简单的钥匙或密码,而是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虹膜扫描仪和下方一块微微凹陷的指纹感应区。冰冷的女声电子提示音不带任何感情:“请进行身份核验。” 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沉重的液压传动声,仿佛巨兽的喘息。
深入地下数层的主实验室区域,更是被武装到了牙齿。独立的超强效空气过滤系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转,发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确保每一口呼吸都纯净如初。四壁和天花板覆盖着特殊吸波材料,隔绝一切外部窥探的可能。厚重的铅门一道接着一道,层层设防。穿着白色连体防护服的研究员穿行其间,如同身处一艘航行于未知深渊的星际飞船内部,安静、高效、与世隔绝。
而在基地之外,余家村的土地上,另一场变革也在余建国的带领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村支书老余头把村里最好的、临近基地的五十亩向阳缓坡地,郑重地划给了建国。那十亩最早种下的、在危机中初露锋芒的解毒藤,成了最珍贵的母本。建国带着村里十几个手脚麻利的后生,起早贪黑,挖沟、施肥、搭架。一根根柔韧的藤蔓被小心翼翼地分株、扦插、牵引上崭新的竹架。阳光下,那一片片心形的嫩绿叶片迅速舒展开,连绵成片,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匹巨大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锦缎,在春风里翻滚着生命的波浪。微风拂过,藤叶特有的、带着一丝清苦药味的草木清香便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仿佛连空气都被这蓬勃的绿意洗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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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光阴,在藤蔓的攀藤抽叶间悄然滑过,如同村边那条曾经浑浊、如今清澈见底的小溪。
曾经坑洼颠簸、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进村土路,早已被一条笔直宽阔的黑色柏油马路取代。锃亮的路标清晰地指向“余家村”。路两旁,一栋栋白墙黛瓦、带着宽敞庭院的小楼拔地而起,取代了低矮破旧的土坯房。不少院子里停着崭新的农用三轮车,甚至还有几辆锃亮的小轿车。
村口那几株见证了无数风雨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浓荫匝地。树下的光景却已不同往昔:不再是闲聊的村民和散养的鸡鸭,而是整齐划一的停车位。一辆车身刷着“藤安生物”标志、满载着新鲜收割的藤蔓枝叶的厢式货车,正突突地发动,准备将余家村的“黄金藤”送往更远的地方。
最大的变化,在村子靠近基地方向的边缘。一座挂着“藤香小院”木招牌的农家乐格外显眼。宽敞的院子里,葡萄架搭起浓荫,竹椅木桌摆放整齐。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气,既有农家土菜的醇厚,又巧妙地融入了藤叶嫩芽制成的特色点心那股独特的清香。
“慢点跑!春娃子!看着妹妹!” (注:春娃子是小名,大名陈小春)
清脆的喊声从院子深处传来。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年轻女子端着刚炸好的藤叶酥走出来,身姿挺拔,脸颊红润,眉宇间曾经的病弱苍白早已被一种充满活力的干练取代。正是余小麦。
藤架下,两个粉雕玉琢的五岁孩子正在追逐嬉戏。女孩扎着羊角辫,跑在前面,咯咯笑着,像只欢快的小鹿。后面跟着的男孩,眉眼清秀,轮廓已能看出几分陈向明的影子,但动作显得比姐姐更安静沉稳些。他叫陈小春,小名春娃子。他跑着跑着,忽然在藤架的一角停了下来,乌溜溜的大眼睛被一根新抽出的嫩绿藤丝吸引。那藤丝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顶端蜷缩着,像一个怯生生的小问号。
春娃子伸出白嫩的小手,没有像姐姐那样大大咧咧地去抓,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嫩芽的尖端。就在接触的瞬间,那蜷缩的嫩芽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竟然微微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回应。
春娃子小小的嘴角,悄悄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藤叶,洒下跳跃的光斑,落在他专注的小脸上,也落在那根与他指尖有着奇妙感应的嫩绿藤丝上,宁静而充满希望。
《本故事已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