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脚步微顿,心一点点沉向冰冷的深渊时,一只干瘦、布满污垢的手,如同从阴影里突然伸出的枯枝,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陈向明浑身剧震,如同触电般猛地一缩手,几乎要本能地做出反击动作。他猛地扭头,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手的主人。
那是一个干瘪矮小的老头,穿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的油腻夹克,头发稀疏花白,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深刻,像是被风干的橘皮,一双浑浊发黄的小眼睛却异常灵活,此刻正带着一种洞悉般的狡黠,上下打量着陈向明被帽檐和墨镜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脸。
“先生,”老头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像砂纸摩擦,“我看你半天喽。转来转去,眼睛就盯着那些瓶瓶罐罐。想寻个啥样的宝贝?”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气息扑面而来。
陈向明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强行压下剧烈波动的情绪,保持着被冒犯的警惕姿态,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买个瓶子。” 他顿了顿,绝不能透露任何关于发光的关键信息,“跟你讲不清楚。样子对不上,说啥都没用。得亲眼看了东西才能定。”
老头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的光闪烁了一下,笑意更深,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味道:“哦——要‘样子对得上’的?” 他拖长了音调,仿佛在咀嚼这句话的深意,“明白明白。好东西嘛,当然不能大喇喇摆在街面上吹风淋雨,招那些不懂行的瞎看瞎摸。” 他松开抓着陈向明手腕的枯手,朝自己身后一条更窄、更幽暗、弥漫着浓重霉味的小巷子努了努嘴,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诱惑,“跟我来?我那后头屋里,压箱底的玩意儿不少。价钱嘛,好商量,包你满意!”
小巷狭窄得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两侧是高耸的、湿漉漉的斑驳砖墙,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簇暗绿的苔藓。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积着一层粘腻滑溜的污垢。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腐烂垃圾的酸臭,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化学药品的古怪气味,越往里走越是浓烈。
老头佝偻着背,在前面带路,步履却出奇地利索。他走到巷子深处一扇不起眼、刷着剥落绿漆的旧木门前,从油腻的夹克口袋里摸索出一串叮当作响的旧钥匙,熟练地捅开挂锁。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股更加浑浊、仿佛沉淀了几十年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灰尘、颜料、油漆、松香以及某种类似劣质胶水的刺鼻味道,呛得陈向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进来,进来!” 老头侧身让开,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带着一种展示宝库般的隐秘兴奋。
陈向明迈步跨过门槛。里面是一个极其狭窄的“作坊”。没有窗户,唯一的照明是头顶一盏瓦数极低、蒙着厚厚油污和灰尘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奄奄一息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斗室。
目光所及,景象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四面墙壁几乎被各种“做旧”的物件塞满、挂满。缺角的石碑拓片、布满可疑“铜绿”的青铜小件、画着拙劣山水或仕女的卷轴、色彩俗艳的珐琅彩盘子……更多的,是各种形状、大小、颜色的瓶子!
粗陶的、细瓷的、青花的、粉彩的、单色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的歪斜地靠在墙角,有的被随意地堆在落满灰尘的木架子上,还有的用细绳吊挂在横拉的铁丝上,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晃动。它们无一例外都带着人工精心炮制的“岁月痕迹”——刻意敲出的缺口、用化学药水浸泡出的“土沁”、用砂纸打磨出的“磨损”、用油烟熏染出的“包浆”……然而,这种刻意的“古旧”在昏暗光线下反而透出一种廉价的虚假感,像一群浓妆艳抹却难掩粗鄙本质的戏子。
陈向明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沉甸甸地直往下坠,坠入一片绝望的冰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这就是他的希望?靠这些粗劣不堪的赝品去欺骗那些心狠手辣、目的不明的绑匪?去换回小麦的命?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墨镜后的眼神扫过这满墙满地的垃圾,每一件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愚蠢和徒劳。时间在死寂的空气里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神经。
“怎么样?够不够多?够不够全?” 老头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收藏”。
陈向明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极力压抑的失望和最后一丝不抱希望的询问:“就……这些?” 他抬手指了指那些堆积如山的赝品,“没有……别的了?特别一点的?”
“特别?” 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先生,看来你要的,不是一般的‘老东西’啊?” 他不再看陈向明,佝偻着背,慢悠悠地挪到墙角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用旧麻袋盖着的矮柜前。他掀开麻袋,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