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愿意如以往的那些总督一样,将最为重要的税务交给以撒人,反正以撒人总能找来总督想要的钱数。
并不是塞萨尔不信任以撒人。事实上,他从不考验人性,任何一个人有了对其他人予取予求的权力,并且能够从这种权力中得到巨大的利益——想要不堕落,除非他天生就是一个圣人。
“您不准备将收税的事情交给以撒人?”丹多洛问道。
威尼斯人只在迁移到岛屿上的最初十几年中从事过渔业和种植,但很快,他们发现,驾驶着船只往来穿梭,靠做买卖更适合他们,所以在这个自治城邦里,最多的是商人。
而只要是个商人,就不可能不懂得数数与计算,也能通晓各处的状况——包括但不限于度量衡。
也就是说,以撒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当然也就无需以撒人来横插一手了。
“现在塞浦路斯大约有二十七种税收——我是说,对普通民众。”塞萨尔说:“我不可能把它们交给以撒人,”
人们对于这个时代最为熟悉的税收,莫过于什一税。事实上,什一税并不是教会的发明,它们最初是罗马帝国的各个行省要向中心交纳的行省税,因为这个税收正是所有行省产出的十分之一,因此被叫做什一税。
税收演化到今日,已经变成了农业税、商业税和公共税。
农业税,其中又要细分为土地税、牲畜税、补充税和杂税。其中,土地税还会按照土地的肥沃与贫瘠程度划分出三个等级,牲畜税,就是看驯养牲畜的种类和个数,征税的数额大约等于牲畜价值的十二分之一。
补充税和杂税是一种笼统的说法。
一般来说,领主需要打仗的时候,就会有战争税,在需要重新修建城堡的时候,就有城堡税,甚至打造盔甲的时候,也会有一份盔甲税。
而商业税……则是针对往来的商人,贸易税、过境税、入城税、转手税等等,其中一个最令商人深恶痛绝的莫过于落地税——所有落在领主土地上的货物都属领主所有,这可是百分之一百。
至于公共税——其中有一桩税收,人人耳熟能详——通常叫做叫做人头税。
还有一项则是公共财产使用税。在古罗马时期,这份税收被用来建造图书馆、大浴场和斗兽场,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各个公共设施的使用费用。
譬如磨坊、农具、面包烤炉或者是领主的牛、树林、河流这些……
塞萨尔估算了一下,这些税收已经囊括了普通民众百分之四十的收入,可以说已经迫近了底线,如果他为了节省时间和心力,将它们交给以撒人,以撒人肯定要在这个数字上加码,而且还不是一点。
有时候塞萨尔都觉得奇怪,这些以撒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竭尽全力的重利盘剥最终只能换来一场空么?
如果说他们被迫从事金融行业还是因为教会与行会的压迫……那么他们作为包税官的时候,又为何如此地贪得无厌呢——明明大家都很清楚,无论他们是否被论罪,财产都是带不出城市的。
塞萨尔并不是那种可以眼看着,明知道民众正在遭受折磨与摧残还能够无动于衷的人,以往是他没有这个权力,也没有这个资格,现在他能做到,当然就不会去选择以撒人了。
他邀请丹多洛来商讨这件事情也并非只因为他是他妻子的祖父,更是因为威尼斯人从很早之前开始就有了一套相当标准的度量衡。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与他们交易的外国商人也同样使用这套计量单位,因此在地中海地区,掌握威尼斯式度量衡的人并不在少数。
或者说威尼斯人并不是太过贪婪,即便是外来人对他们的计量单位并不熟悉,他们也不会随意的篡改计量单位的大小、重量与长短来博取最大的利益。
“我不会用以撒人,我预备建立一座常设的税务机构,因此需要大量的税务人员——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从威尼斯招募这些官员,只要他们能够通过考试,同时,我会提供一些新的度量衡单位——可能还有一些铸币方面的事情……需要他们参与。”
丹多洛听了,在惊讶之余不免升起了一股狂喜。
虽然他已迈入人生的最后阶段,苟延残喘也只不过是为了复仇,但他终究还是个威尼斯人。若不然,在曼努埃尔一世驱逐完威尼斯人的时候,他也不会坚决的要求去觐见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并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了。
让整个塞浦路斯都通行威尼斯人的度量衡——就算领主也有他的一些想法,那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当初攻占了阿克,又将阿克交给了十字军,其中的一个条件也不过是要求在阿克施行威尼斯人的度量衡。
现在塞萨尔这样说,就等于整座塞浦路斯乃至只要以塞浦路斯为中转或是交易地点的地中海商人们制定了一条以威尼斯人为尊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