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座巨大无比的血肉磨盘之中,早已失去了意义。双方的将士,都已杀红了眼,支撑他们继续挥舞兵器的,不再是军令,也不是对功名的渴望,而是一种最原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野兽本能。
就在这已然陷入疯狂与胶着的战局之中,一个人的杀意,终于,如同满溢的沸水,彻底失去了控制。
祖大弼!
这位被敌我双方,都敬畏地称之为“祖二疯子”的关宁悍将,此刻,已然彻底化身为了一头真正的、只知杀戮的战争巨兽!他那身早已被鲜血与汗水染成暗红色的、精壮的上身肌肉,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丝丝白气。
他手中的两柄大铁锤,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气的、令人牙酸的风声。他并不追求精妙的招式,每一次攻击都是最直接、最狂暴的砸、抡、扫!
“铛!”一柄试图格挡的八旗马刀,连同握刀的手臂,被他一锤砸得扭曲变形。
“噗!”另一柄铁锤紧随其后,将那名八旗兵的头颅连同头盔,砸得如同一个烂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
他和他麾下那数百名同样悍不畏死的家丁,是关宁军中最锋利、也最不受约束的一把匕首。他们没有结成吴三桂要求的防御阵,而是组成了一个小型的、极具攻击性的锋矢阵,在八旗军的阵列之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二爷威武!!”
家丁们发出崇拜的、狂热的咆哮。他们大多是跟随祖大弼多年的辽东悍卒,早已习惯了主将这种疯魔般的战法。他们紧随在祖大弼身后,用手中的三眼铳和马刀,精准地补刀,清理掉那些被主将砸得七零八落的敌人,确保这柄“匕首”能够不断向前。
就在此时,祖大弼那双充血的眼睛,盯上了不远处的、一支刚刚与吴三桂主力恶战一场,稍稍脱离接触,准备向后重整的镶红旗牛录。那面代表着牛录章京的旗帜,在他眼中,是如此的刺眼,又是如此的诱人!
“吴小子那边,打得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祖大弼对着身边的亲兵,嘶声吼道,“防守个屁!最好的防守就是把他们全宰了!跟老子来!先去,将那支杂碎的旗,给拔了!”
他彻底忘记了吴三桂战前“各部协同,以圆阵固守,消耗敌力,不得冒进”的军令。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敌人的首级,只有那唾手可得的军功!
“驾!”
他猛地一夹马腹,如同一头挣脱了锁链的疯虎,竟真的,率领着他麾下那五百名家丁,脱离了关宁军的本阵,死死地,咬住了那支正在后撤的建奴牛录,一路,向着敌军的纵深,疯狂地追杀过去!
“二爷!”
吴三桂在主阵之中,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这个疯子!!”他嘶声怒吼,却已是无可奈何。他的圆阵战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祖大弼部的脱离,瞬间让他原本稳固的防线右翼,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英亲王阿济格,正在后金军的阵后,焦躁地指挥着部队,轮番上阵。他看着前方那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他麾下最精锐的勇士,正被明军那种无赖般的铳炮与圆阵战术,一片片地消磨掉,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憋屈与愤怒。
就在此时,一名戈什哈,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他的马前。
“王爷!”那戈什哈的脸上,因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您看!南面!有一支明军,脱离了本阵,追过来了!”
阿济格猛地回头,他甚至不需要千里镜,便已看到了那惊人的一幕。
他看到了。
一支约莫数百人的明军骑兵,如同一群嗜血的疯狗,正死死地咬着一支己方的“溃兵”——那支镶红旗牛录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渐渐地,远离了明军的主力防线,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这片开阔的、毫无遮挡的平原之上!
而在那支骑兵的最前方,那个赤裸着上身,挥舞着双锤的、如同魔神般的将领,他,认得!
“是祖大弼!是那个祖二疯子!!”
阿济格的心,猛地一跳!随之而来的,并非是愤怒,而是一股巨大的、如同猎人看到了自投罗网的猛虎般的狂喜,瞬间,便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这,便是此战,扭转乾坤的——胜机!
“传令!!”他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他那张总是充满了暴戾之气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如同毒蛇般的狞笑,“命后阵,一直未曾动过的叶赫部和哈达部两个甲喇!给本王,从两翼,包抄上去!”
“告诉他们!”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本王,不要俘虏!只要,将祖大弼,和他的那些家丁,连人带马,给本王,尽数,剁成肉酱!!”
祖大弼和他麾下的数百家丁,正沉浸在追亡逐北的快意之中。他们如同最高效的屠夫,将那支被他们咬住的建奴牛录,砍瓜切菜般,屠戮殆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