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金丝楠木的巨大棺椁停在正堂,司马昭抚棺而立,脸上悲戚之色沉沉,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灼热。司马炎侍立其父身后,神情恭谨,目光偶尔扫过那象征权力巅峰的棺椁,亦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内室之中,羊徽瑜一身缟素,容颜憔悴。她默默整理着司马师生前惯用的佩剑、玉带,动作迟缓,指尖冰凉。王元姬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轻轻放在案上,低声道:“嫂嫂节哀,府中上下,还需您主持。”
羊徽瑜抬首,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木然:“主持?如今他去了,这府中…还是我的家么?” 她目光落在窗外,仿佛穿透重重屋宇,望向未知的远方。王元姬默然,只将参汤又往前推了推。
此刻,刘晴正悄然立于庭院回廊的阴影里。她一身素净侍女装扮,垂首敛目,手中托着为灵堂更换的香烛。她眼角余光,却如最机警的探子,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进出司马昭书房的重臣——中书令贾充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太尉王肃捻须沉吟;而年轻的中书郎钟会,则面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灵堂方向,旋即低头疾行而过。
刘晴心头微凛,钟会这眼神,分明藏着事。她牢牢记下,面上却无半分波澜,只待仆妇过来,便顺从地交托了香烛,寻了个由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夜色如墨汁般浸染开来,白日里鼎沸的人声渐渐沉寂,唯余灵堂上长明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不安地跳跃。三更梆子响过,一条纤细敏捷的身影,狸猫般避过巡夜家丁,借着廊柱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府邸深处潜去。正是刘晴。
她手中紧握着一卷模糊的羊皮地宫草图——这是她费尽心机,利用“酿酒娘子”的身份,从看守地宫入口的老仆口中套出,又经数月暗访,于残碑断碣间拼凑所得。
通往地宫的秘道入口,隐藏在府邸后园一座假山腹心。刘晴熟稔地拨开藤蔓,按动机关,沉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呻吟,滑向一侧,露出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腥味和古老尘埃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毫不犹豫地踏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火光照亮脚下湿滑的青砖甬道,两侧石壁冰冷粗糙,布满深绿的苔痕。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刘晴小心翼翼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巨大得令人心头发紧的地宫呈现眼前。穹顶高悬,火光照不到顶,只觉一片吞噬光线的虚空。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粗壮如虬龙,其上浮雕着早已湮灭于时光的奇兽异纹,在火光摇曳下如同活物蠕动。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目光被地宫中央区域三座巨大的、呈品字形排列的石槽牢牢攫住。石槽形制古朴,非金非玉,似由整块黝黑的陨铁开凿而成,边缘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槽内空空如也,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
刘晴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火折凑近最近的一座石槽内壁,微弱的火苗舔舐着冰冷的槽壁,一行深深镌刻的篆文骤然显现,如同沉睡千年的诅咒被唤醒:
“三马食曹,子元”。
字迹古拙遒劲,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雷霆之力,直刺人心!刘晴的手猛地一抖,火折险些脱手。子元——正是司马师的字!
她强抑狂跳的心,疾步走向左侧另一座石槽。火光移近,内壁赫然是:
“杀父弑兄,子上”!
子上——司马昭的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
她几乎是扑到第三座石槽前,颤抖的火光映照出槽壁上最后一句预言:
“三家归晋,安世”!
安世——司马炎的字!
刘晴只觉浑身血液都涌向头顶,又瞬间褪尽,手脚冰凉。这三句谶语,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司马氏父子三人最隐秘、最血腥的命途!更令她头皮炸裂的是,她下意识地将三句谶语末尾的字连在一起默念:
“元…上…世…”
这三个字在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碰撞、组合——元上世?不!是“钥——匙”!
“钥匙?!” 她失声低呼,声音在地宫死寂的空气中激起微弱的回响,旋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巨大的震撼让她踉跄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生疼。
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那三座如同远古祭坛般的黝黑石槽。一个惊悚绝伦、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这父子三人,本身就是开启这时空隧道、通往尘封了前世英雄美人所在之地的活体“钥匙”!
他们的肉身,便是嵌入这“锁孔”的“元”、“上”、“世”三把钥匙!唯有将三人之躯分别葬入对应的石槽,方能启动那逆转时空的通道!
这念头太过疯狂,太过骇人听闻,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冰冷的逻辑。刘晴背靠着冰冷的石柱,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再次仔细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