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
脑海里反复闪过无名教他练剑的场景:晨光里师父握着他的手纠正剑势,寒夜里师父把披风披在他肩上,受伤时师父亲自为他上药……
那些温暖的画面,和直播里那个冷漠递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
剑晨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未来的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明明师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明明他无数次在心里发誓要永远守护师父。
可画面里的自己,怎么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
直播间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涣散的瞳孔。
剑晨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自己亲手制造的绝境里,找不到一丝光亮。
……
中华阁的檀香在空气中袅袅飘散。
无名静坐在窗前,目光落在直播间里剑晨崩溃的身影上,指尖捻着的茶盏不知何时已凉透。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竟让他恍惚间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初雪的清晨。
那天他推开柴门时,襁褓中的婴儿正蜷缩在门槛边,小脸冻得发紫,却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望他。
无名伸手探入襁褓,指尖触到那小小的身躯时,分明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
那是潜藏在血脉里的魔性,是江湖人避之不及的“魔童”征兆。
可婴儿抓住他手指的力道那样轻,那样暖。
无名终究是把他抱进了屋。
生火烧炕时,看着那张小脸在暖意中渐渐舒展,他忽然想起师兄晨峰。
那位一生磊落、侠骨仁风的师兄,若还在世,定会笑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叫剑晨吧。”他在婴儿耳边轻声说,“愿你剑道如晨曦,光而不烈,柔而不弱。”
晨字既念师兄,也盼这孩子能如晨光般澄澈。
这些年,他教剑晨握剑,更教他持心。
洁瑜走后,这孩子成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他记得剑晨第一次练会剑招时,举着木剑绕着院子跑的模样。
记得他发高烧时,攥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松手的依赖。
记得他第一次下山历练前,红着脸说“师父放心,我定会像您一样行侠仗义”的认真。
他总觉得,自己能将那点魔性磨平,能护着这孩子一生顺遂。
直播间里的嘶吼声猛地将他拉回现实。
剑晨抓着头发崩溃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攥着他衣袖的孩童重叠,又被那递下毒茶的冷漠身影撕裂。
无名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呵护”,不过是溺爱。
他总怕剑晨受委屈,从未让他真正经受过江湖的毒打。
他总替他挡开风雨,却忘了告诉他风雨里该如何立住脚跟。
断浪的挑衅,步惊云的碾压,绝心的算计……
接二连三的挫败像重锤,敲碎了剑晨被他护得太好的脆弱之心。
心志不坚,魔性便趁虚而入,意志力溃散,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是我错了啊……”
无名抬手按在眉心,指腹触到一片湿凉。
懊悔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五脏六腑。
他原想将这孩子导入正道,却偏偏是自己的纵容,让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失望吗?
自然是有的,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浇灌的花,在即将绽放时,却朝着阴暗处结出了毒果。
檀香燃尽的余烟飘出窗外,无名望着庭院里那棵剑晨小时候亲手栽下的树苗,如今已亭亭如盖。
无名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二十年养育的温情,有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更有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不肯放弃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