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西军精骑如同沉默的楔子,锐利地刺入这片无垠的荒凉。
朔风从两侧巨大的沙丘之间呼啸而过,卷起细密的沙砾,打在甲叶上簌簌作响。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连长陈定国勒住青骢马,马匹灵性地放缓了步伐,开始碎步缓跑,鼻孔里不停喷出鼻息。
陈定国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风沙,死死锁在前方谷口那群仓惶奔逃的“溃兵”。那些人衣甲不整,动作夸张,看似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干河谷的狭窄入口,速度却古怪地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排长张二富控马贴过来半步,压低的声音只有两人可闻:“连长,你看,两翼沙丘的背阴坡,那几片黑影太静了,风吹沙动,偏那几块不动。还有河谷入口左拐那块坡,”他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明显有新夯土的痕迹。”
陈定国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线,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
对此,他早已留意。
这些“溃兵”的溃逃痕迹刻意、混乱,却偏偏引着他们朝这预设的绝地奔行。
两侧绵延高耸的沙丘如同匍匐的巨兽,背风面浓重的阴影像是浸透了墨汁,若有若无地透出一丝紧绷的、属于活物的“死寂”,与自然风沙的流动格格不入。
更扎眼的是靠近谷口内侧那处土坡,颜色明显比周围湿润深沉,一看就是不久前掘开又匆忙填埋所致。
谷口窄如瓶颈,上方正是两侧沙丘阴影最浓、最能俯瞰攻击的位置——完美的绞肉场。
果然有埋伏。
陷阱虽然粗糙,如无提前防备,却足以吞掉自己这百余人。
陈定国面无表情,眼中寒光一闪即逝,心中暗暗佩服师长李世辅。
现在,既然猎物已露獠牙,那么猎手便不必再装下去了。
队伍放慢了速度,慢慢逼近谷口。
那些“溃兵”终于察觉追兵并未全速压上,显得焦躁起来,也跟着降下马速,受到约束的马匹不住地打着响鼻,扬蹄刨土,马背上骑手的眼神频频飘向两侧沙丘。
时机到了。
陈定国手臂猛然向下一劈,动作迅猛如刀!
“警戒!” 张二富的吼声如同惊雷,瞬间撕开风沙的低鸣!
“唏律律~!” 疾驰的骑队骤然急刹!
训练有素的战马在骑手精准的控制下,前蹄扬起又重重落下,硬生生钉死在原地,距离谷口仅剩数十步!
黄沙从急速转停的蹄下蓬然炸开,队列在眨眼间收拢转换,一个面向谷口和两侧沙丘、严密紧凑的防御半圆阵已告成型。
枪刺如林,黑洞洞的燧发枪口指向每一处可疑的阴翳。
一片死寂降临,只有风的呜咽和战马粗重的喘息。
谷口处,那群“溃兵”被这突兀至极的骤停彻底打懵!
他们这群诱饵瞬间失去了意义。
他们扯住缰绳,在原地慌乱地打着转,马匹因骤然失去驱策而惊惶,原地踏蹄、甩头。
几个为首的“溃兵”面孔扭曲,眼神焦躁,惊疑不定。
辛苦引过来的猎物居然没有踏入陷阱!
突然,陈定国的眼角余光里,右侧那座巨大沙丘的脊线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一顶深褐色皮毡帽的尖顶一闪而过,虽然短暂,但在久候猎物的宋军眼前,却已如黑夜里的闪电般刺目!
“开火!” 陈定国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声音炸裂般响起!早已绷紧到极致的燧发枪排士兵瞬间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沉闷震耳的枪声爆豆般响成一片!瞬间弥漫的白烟刺鼻呛人!
密集的铅弹如同骤然泼出的冰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射向两侧沙丘。沙粒被打得噗噗飞溅!凄厉的惨叫几乎与枪声同步炸响!
四五个身披皮袍、身侧倒着短弓的身影猝不及防地从阴影中翻滚而出!身体在黄沙坡面上扭曲抽搐,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惊怒交加的咒骂、粗重的喘息、武器盔甲的磕碰声隐隐传来。
“掷弹筒!目标,沙丘两侧!”
“咚~嗵!咚~嗵!咚~嗵!”
几颗早就准备就绪的开花弹,带着灰白色烟尾,在低空划过弧线,朝着两侧沙坡狠狠砸落!
轰!!! 轰!轰——!!
靠近爆点的夏兵被撕碎抛飞如同破布,稍远的则被冲击波狠狠掀翻,摔在滚烫的沙地上,断裂的兵器、破碎的皮甲、夹杂着破碎血肉漫天抛洒。
沙丘上的党项士兵彻底崩溃。哭嚎着、推搡着、践踏着,四处逃离!
他们拼命翻越沙脊的棱线,狼狈溃散。
硝烟弥漫中,他们的身影如同无数蠕动的黑色甲虫。
“自由点射!” 张二富大叫道。
装填、举枪、屏